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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染書法的啟示

王明明:觀金鐵煙云——李可染的世界系列作品展(書法篇)

2014年02月17日 19:14 | 作者:王明明 | 來源:《畫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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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人很早就提出“書畫同源”,對于此,歷代都有不同的解釋,但無論如何解釋,都離不開中國繪畫與書法之間密切的關系,兩者的產生和發展相輔相成。作為20世紀開宗立派的一代繪畫大師,李可染在書法上同樣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而且他的書法與繪畫密不可分。
 

《沁園春雪》s

《沁園春雪》

 

  可染先生少年時代便專力摹寫“趙體”,為他奠定了扎實的書法功底,但不久他便悟到這種書體易失之流滑、柔媚而少骨力,因此,中年以后,可染先生以極大的毅力矯正自己的書寫習慣。進入國立杭州藝專后,可染先生曾改學西畫。抗戰期間在重慶再次開始精研傳統,創作了大量減筆人物畫和山水畫。當時他的用筆迅疾,線條流暢而率性,雖沒有獨立的書法作品存世,但從題款那瀟灑流利的行草書來看,用筆率真,強調結構的趣味,和畫面有機地結合起來。抗戰勝利后,可染先生到北京師從齊白石,隨侍齊師十年,他并沒有直接學習齊白石的畫,而是學到了齊白石繪畫、書法最關鍵的一個字——“慢”。50年代,為改革中國畫,可染先生多次外出寫生,在潛心鉆研、努力探索新的山水畫語言的同時,他開始拋棄了早年那些率意奔放的行草書,更多的以楷書題畫,他的繪畫和書法用筆都慢下來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文革”特殊的時期里,他反復練習平直得近乎刻板的“醬當體”,使他的書法在“慢”中獲得了幾分“拙”的意趣,既有氣勢,又非常凝重、拙樸。60、70年代初期,和所有的藝術家一樣,可染先生寫了大量的毛主席詩詞,如《卜算子·詠梅》、《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念奴嬌·鳥兒問答》、《沁園春·雪》等,多以漢隸《張遷碑》摻以魏碑筆意,整體顯得凝重、遒勁,留下了很深的時代印記。到了70年代中后期,可染先生的書藝進入更高更成熟的階段,他為友人與學生的題字中經常出現如“金鐵煙云”、“龍躍天門、虎臥鳳閣”一類句子,他立足碑派體系而又廣收博取,著重理性分析而又注重神韻,他把一絲不茍的匠心安排寄托在情寄八荒的襟懷之中,將別出心裁的構思安頓在嚴格的法度之中。進入到80年代,由于可染先生在國畫界崇高的地位,社會應酬增多,找他題字的單位和個人非常多,這一時期他的書法作品內容更多涉及唐詩、名言、楹聯,為各地的報刊雜志、名人故居題字,如《中國日報》、《深圳美術館》、《豐子愷故居》等,包括《美術家》、《江蘇畫刊》、《迎春花》等重要藝術類刊物、著作題簽。布局構圖必經營再三,落筆即極具妙趣。作為齊白石的弟子,他為齊白石作品出版物題簽有:《齊白石三百石印》、《齊白石手批師生印》、《齊向石精品畫選》等,精心布局中糅合隸篆之意,緩慢運筆中寄托著對恩師懷念之情。在大量的牌匾題寫中,李可染為家鄉徐州題寫了《我愛家鄉徐州》、《徐州雙擁陳列館》、《快哉亭公園》、《戲馬臺》等,為了讓上門求字單位或個人制作牌匾方便,可染先生大都會題寫一橫一豎兩幅,字里行間寄托著對家鄉的眷戀之情。字體從拙樸中透露出靈動,個人面貌也日益突出。到了80年代中晚期,又以印語入書法,書寫了《實者慧》、《白發學童》、《所要者魂》、《峰高無坦途》等,充分體現他獨特的人生觀與藝術觀。
  可以說,可染先生的書法經歷過一種看似刻板的演變,最終脫胎換骨,從率意流暢,到慢,再到樸拙。從改革開放到他去世的十年間,他的繪畫藝術和書法藝術又有一種新的升華,筆墨的成熟,書法確立了自己獨特的風格。他的書法強調的不再是早年的那種結構美,而是包含有“丑”的意味,但不是一般的“丑書”,強調的是一種“拙”的大美,正如他說的那種“白發學童”,即兒童般的稚拙,凝重而力透紙背的線條,讓人自然想到歷代書法家所苦苦追求的“屋漏痕”、“錐劃沙”。可染先生書風從率真演變到質樸再到古拙,同時也是一種審美追求的變化,這種審美的變化正好符合中國書法對境界的要求,達到了孫過庭所說的“人書俱老”的境界。不同階段的追求是偶然和必然的一種轉變,這種轉變是他認識的升華,也是他筆墨功夫鍛煉的必然。通過對可染先牛書法發展的幾個階段的研究,不僅有利于我們認識他在書法上取得的成就,也能借此認識和研究其中的規律。
  可染先生的書法在中國繪畫史、書法史中都是非常獨特的一種風格,可以說是獨樹一幟。他的書法中獨有的“拙”超出清未何紹基、伊秉綬。同時,他的“拙”中又有中國文人的書卷氣,很重、很厚,有時顯得很滿,但因為有內在的書卷氣,以及他在中國文化滋養中形成的那種境界,所以他的書法中沒有燥氣、習氣、黑色氣。
  可染先生主要還是一位畫家,除了那些獨立的書法作品之外,我們還應關注他畫中的題跋。正如沈鵬先生所說,欣賞齊白石的書法最好還是看繪畫題跋,欣賞李可染的書法也能從他的繪畫題跋中得到多種享受。繪畫題跋在中國書畫中有一套完整的體系,特別是文人畫興起后,在強調“以書入畫”的同時,畫家們對畫中題跋與落款大費經營。但是,隨著現代化的思潮的不斷沖擊,中國傳統文化出現了巨大的斷裂,當代山水畫家大多不注重落款,或者根本不會題跋。從李可染的作品中可以研究他題跋的位置、大小,不同時期的演變和落款的方式,可以看出,他的畫風和書法的結構、趣味是完全吻合的。李可染和傅抱石異曲同工:傅抱石寫得快,他的畫也很放;李可染的山水畫構圖、筆墨都非常完美,題詩和落款也極為凝重,位置巧妙,落款的趣味與畫風完美結合起來。此外,他鈐蓋印章的印語、位置甚至使用印泥的講究程度都是同時代畫家不可企及的。
  齊白石有一句名言:“學我者生,似我者死”,同理,我們可以借鑒可染先生的書法演變之路,但不可生硬地臨摹他書法的形。研究可染先生的書法,帶給我們很多規律性的啟示,不僅給畫家,也將給書法界很多有益的借鑒。
 
(本文為2013年12月5日至2014年1月3日在北京畫院美術館舉辦的“金鐵煙云——李可染的世界系列作品展(書法篇)”的前言。)

編輯:李勤

關鍵詞:李可染 書法 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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