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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勝利時,我陪溥儀被俘虜
1945年8月9日,日本關(guān)東軍司令官山田乙三來見溥儀,告訴他蘇聯(lián)已經(jīng)向日本宣戰(zhàn),并說偽滿洲國政府要撤退到通化去,因為那里修了很多永久性工事,在那里溥儀“可以完全放心”。
溥儀隨即吩咐筆者收拾行李。13日的清晨,筆者陪溥儀一起乘火車到達臨江縣大栗子。大栗子不過是個幾百人的小鎮(zhèn),一下子變成了偽滿洲國的臨時首都。
最后一次“御前會議”
這里有幾棟二層樓房,日本人就把跟隨溥儀來的“內(nèi)廷”的人,還有筆者這些學(xué)生和家屬安排在一棟樓里。還有一些獨門獨院的房子,給偽滿大臣們住。一間日本鐵礦公司社長的房子,騰出來給溥儀當(dāng)臨時的“行宮”。
到了大栗子后,一切消息的來源都中斷了,新聞報紙、廣播全都沒有了。日本人官吏的家屬組織起來,制作備戰(zhàn)的口糧。在溥儀的臨時“行宮”東邊不遠的地方,原來是這個小鎮(zhèn)子上的郵局,也改成了作坊,溥儀也帶來了不少的面粉和食油,就用來制作耐保存的油炸食品。
偽滿的大官們,只是打麻將混日子。而日本人如吉岡安直,還要到溥儀這里來,報告一些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所謂戰(zhàn)果。溥儀聽了雖然心里疑惑,嘴上也不敢問。
日本宣布投降的第二天,溥儀召開了偽滿洲國最后一次“御前會議”。
張景惠以下各部大臣等也都來了,開會的地方就在離溥儀臨時“行官”百十多米遠的地方,這里有一棟五六間連通的房子,可能是個倉庫,現(xiàn)在改成了會議室。
溥儀在偽滿的14年間,一共發(fā)表了6個所謂的詔書,用的都是文言文,是由一個日本漢學(xué)家起草的,開頭的一句有固定的格式:“奉天承運大滿洲皇帝詔曰。”自從1940年溥儀去日本迎回了“天照大神”,下了一道“國本奠定詔書”,那上面有兩句話:“仰賴天照大神之神庥,天皇陛下之保佑。”這兩句話就成了以后的詔書中不可少的套話,據(jù)說就在這退位詔書中,也按部就班地寫下了這兩句。后來偽滿的祭祀府大臣、日本人橋本虎之助發(fā)覺退位時說此句欠妥,“苦笑著給劃了”。
從前開御前會議結(jié)束時,張景惠率領(lǐng)各偽大臣起立,向溥儀行“最敬禮”,這次會議后,溥儀沒有立即退走,而是走過來和每一個人一一握手告別。
組成逃亡團
第二天,張景惠等人登上了來時的火車回長春去等待國民黨接收。溥儀聽從日本人的安排,準(zhǔn)備逃亡日本。預(yù)備給我們乘坐的飛機最多能坐20來人,溥儀告訴婉容說,等交通恢復(fù)了,就可以隨后去日本。
溥儀要選幾個“保鏢”和他一起逃亡,首先選了他的弟弟溥杰,其次是郭布羅·潤麒和萬嘉熙。
對于我們這些跟隨的學(xué)生,溥儀準(zhǔn)備了一個測試,看看誰更合格“保駕”。他把我們召集到一起,說他先去到日本,“皇后、貴人”下一批再走,需要有人留下。但有人提出下一批走之后,他卻話鋒一轉(zhuǎn),說:“啊!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是不是?什么叫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呀?考驗?zāi)銈兊臅r候到了。”
于是我們趕緊趴在地下用力磕頭(幸好地上鋪的都是榻榻米),痛哭流涕地表示要跟著皇上走。結(jié)果,我和毓嵣、毓喦被選中了。除了我們外,合適的人選莫過于李國雄了,他自幼就在紫禁城里跟隨溥儀,在偽滿時當(dāng)過皇宮近衛(wèi)隊隊長,練過武術(shù),會開汽車,會打槍,是個可靠的保鏢。最后一個入選者是黃子正,他是溥儀的私人醫(yī)生。
就這樣,我們組成了以溥儀為首的九人“亡命團”,隨時待命出發(fā)。
整理途中所需
臨行前,溥儀下令要我們把行李箱上的偽滿國花———蘭花統(tǒng)統(tǒng)刮下去。我正刮著,聽到偽宮內(nèi)府找我去開會,于是就把箱子扔在一邊。在會上,日本人告訴我們,長春的偽皇宮禁衛(wèi)隊已和日本軍隊發(fā)生了沖突,為了防止意外,跟隨而來的偽皇宮禁衛(wèi)隊必須被日本人繳械。如果夜間聽到了槍聲,大家不要慌張。
溥儀又給了我一項新的任務(wù),燒掉他親筆寫的日記,整整滿滿一小皮箱。很快我就完成了任務(wù),提著空箱子向溥儀去復(fù)命。
此時,李國雄等人拿來很多金銀、珍珠以及各種寶石,溥儀見我拿回來一個箱子,就吩咐把珍寶都放了進去。
另外,溥儀又吩咐帶上一小箱子藥品,裝上常用的感冒藥、胃腸藥等,還特別關(guān)照說:要多多帶安眠藥。
我聽到后很緊張,往箱子裝藥時一直在想:萬一溥儀要吃藥時,是不是讓我們也一起跟著殉主呀。
我們隨行的八名成員,就穿著一身單西服,除了黃子正以外,每人帶上了一只手槍給自己壯膽。
我們出發(fā)后,登上一列火車,溥儀坐著汽車來了,橋本虎之助也跟來了,還捧著“天照大神的神位”。列車于17日清晨到達通化,又馬上換乘汽車趕往機場。到機場后我們得知,要先飛到沈陽去,到那里換乘大飛機。
“遭遇”蘇聯(lián)紅軍
我們本來認為,如果先飛到韓國,再飛去日本應(yīng)該更快,但誰也沒敢多問。事情是到了沈陽機場就全明白了。
除了我們9人,還有3個日本人(吉岡安直、橋本虎之助和偽宮內(nèi)府憲兵浪花)。
一共就這12個人,卻要分乘三架飛機。第一架是雙引擎飛機,乘坐的是溥儀、溥杰、潤麒、萬嘉熙、吉岡和橋本。溥儀他們飛走以后,還剩我們五個和那個憲兵共六個人,還得分乘兩架飛機才行,因為我們乘坐的是單引擎小飛機,一架最多只能搭載四個人。
上飛機前,溥儀“特賜”了我兩件寶物:一塊漢玉和一顆舍利,說這兩件寶物專為保護出行人的。
一段顛簸后,飛機終于降落了。我們跳下飛機一看,遠處真有一大排飛機停著,我以為馬上就要換乘大型飛機了,但發(fā)現(xiàn)飛機旁邊站的都是白人。我進了候機樓,找到溥儀,溥儀告訴我們,說是在等候蘇聯(lián)的空軍司令官。我從窗戶往外再看那些大飛機,才發(fā)現(xiàn)機身上都是大紅五星的標(biāo)志。
不久,又一架飛機著陸了。我們等待的那個蘇聯(lián)司令官上樓來了。橋本會講俄語,就當(dāng)了吉岡的翻譯,溥儀聽不懂,只是用一只手來回搓頭發(fā)。
此時此刻,我們都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俘虜,于是把手槍都自動地交出來。一名蘇聯(lián)軍官領(lǐng)著我們走出候機大樓,樓里有不少工作人員,每經(jīng)過一個辦公室,里面的人就瞪大了眼睛往外看,顯然他們已經(jīng)都知道了我們一行人的身份。
我們被安排上了一架蘇聯(lián)運輸機。這時,溥儀忽然轉(zhuǎn)身向橋本問了一句:“神體安否?”后來我們問溥儀:為什么會問這句話,他尷尬地說:總算有機會諷刺一下日本人,才故意這樣問的。
編輯:曾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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