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南鑼鼓巷終于限流了。因為不堪游客重負，主動放棄了國家3A級景區資質。然而南鑼鼓巷走過的前半截路，河北張家口的“草原天路”開始走了。這段由張北縣政府于2012年修建的132公里長公路，因為通車后被自駕和攝影愛好者偶然發現風景迷人，2014年起迅速成為游人趨之若鶩的好去處。

天底下沒有什么比攔路收費來錢更快的好事了。去年6月，張家口物價部門就搞了個“草原天路”景區門票價格聽證會，提出了每人80元的收費標準。張家口這次聽證會，后來雖不了了之，然而跟我們看到的大部分聽證會一樣，同樣贏得了“大部分代表贊同”。當然，沒資格參加聽證會的，同樣是大部分人反對。今年，張北縣物價局趕在五一小長假之前又開聽證會了。如您所知，天然偶成的“草原天路”，最終成了“風景名勝區”，并且從五一起收取每人50元的門票。

張北縣修這條縣級公路，本意是用來通車的，一不小心成了過路人眼中的風景，于是便按“風景名勝”來收錢了。這就像當年的南鑼鼓巷，老北京聚集在這里蓋房、生活，并不是把這條巷子當成風景來建設一樣，但是這不影響旅游部門圈巷收費坐地起價。

按照張北收費的思路，其實世界上每一條路，都是可以收風景費的。對于北方人來說，江南的煙雨山色是風景，條條公路可以設卡收錢；對于南方人來說，北方的一馬平川、黃土高坡、雪山與草原，也是各種不同的風景，也是可以收費的；許多高鐵沿線被人贊到“美到哭”的風景，如果不一段段切割了收費，祖國的大好河山，不是讓你白飽眼福了？張北的門票就是這么個收法。一輛車上幾個人，是按人頭收費的。你說你不看風景也不行，光路過也不行，眼睛蒙起來也不行。當地政府解釋，收門票是“為了保持草原天路風景名勝區的原生態風貌”。

這是一個無法自圓其說的悖論。都修成公路了，還有什么“原生態”可言？如果真從保護環境出發，跟南鑼鼓巷一樣，限流不就行了？難道按人頭收費，生態就保持原樣了？所以，“草原天路”收費，并沒有從獲利的框架之外找到真正高大上的表述新意，也無法讓人看出保護自然資源的誠意。

路邊的風景收費看，這是強加在游客與路人身上的又一重負擔，其法律依據也站不住腳。自然景觀當然可以成為商機，但建立在攔路收費這種類似于原始資本積累方式上的商機，是以剝奪別人的權利為形式的霸占方式與搶錢方式，張北這條致富路，走的是一條與文明法治社會形態相悖的老路和退路。

偶然天成的“草原天路”，不收“門票費”，同樣可以給當地的旅游經濟帶來無限商機。關鍵看旅游部門在“門票”的急功近利之外，能否打開廣闊的思路；看旅游部門能否把南鑼鼓巷走過的彎路，當成自己不能繞過的退路。

“草原天路”本身不是資源不是錢，人來了，才是資源來了、錢來了。旅游的精髓在于把人留住，讓人們愿意在這里花錢，而不是把人攔住，逮誰都讓人交錢。這個道理不整明白，再好的天路，都是通往掠奪的一條死路。這才是天底下最煞風景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