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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路邊野餐》帶來“文藝復興”
塔可夫斯基應該不會料到,自己會在多年后因為一部這樣的電影,在中國被大規模文藝青年們懷想,在彼岸發出遙遠的回聲。應該是第一次,一部國產電影因為一個長鏡頭的形式本身,成為社交媒體上人們津津樂道的傳播話題。
《路邊野餐》計劃在內地院線僅從七月十五號開始排片十日。從百度指數上看,排片率1%,成本二十萬,票房四百萬的《路邊野餐》上映后三天的搜索指數達到了峰值兩萬八千多。作為對比,好萊塢爆米花的扛鼎之作《蝙蝠俠大戰超人》在搜索峰值也只有十七萬多。
畢贛引得如此多的側目,除了作為理想主義者在作品中渲染出的決心和勇敢以外,也算是把文藝的露水灑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饑渴時代。畢贛說,“法國素養非常好,因為在法國他們從小看電影看的就是《去年在馬里昂巴德》之類的作品,他們小孩就看那個。”那是當然,不過在特呂弗拍出《淘氣鬼》和《四百擊》的年份,這一邊轟轟烈烈的大躍進運動才剛剛開始。
而今天,這個國家第一次有六億多人在一個移動通訊應用平均每天花上58分鐘,內容能輕易地被聳人聽聞的標題一觸即發。畢贛貴州老家千里之外的北京,消費升級正是眾多如火如荼創業者和投資人們口中滾燙的概念。自我成長的強烈驅動和文化層次標榜的愿望,讓新媒體公眾號如同當年塞納河左岸的咖啡館一樣鱗次櫛比地涌現。幾萬人為了履行“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一個下午一同趕到首都機場逃離北上廣。教人欣賞海頓和拉威爾的線上古典音樂雜志在兩個月內異軍突起。
就像世襲貴族總是瞧不起暴發戶,小眾藝術倘若在通俗人群中流行,藝術從業者或者愛好者往往不僅不歡欣鼓舞,反而因為自己奉為圭臬的作品被誤讀曲解和夸張而感到憤憤不平頗有微詞。而事實上,對于藝術和與其相關的人們來說,這應該就是最好的時代了。不管底層上是怎樣的人性因素的驅導,越來越多的人會帶著好奇的眼光讀一讀博爾赫斯或者聽聽拉赫瑪尼諾夫。
對于藝術家們,如此涌現的受眾意味著更好的生存與創作條件和社會地位,不管最后真正心懷熱愛的有多少。同時我相信,那些人群中一定有哪怕千分之一的少年,就像凱里縣鎮的畢贛第一次看到《潛行者》一樣,被人流裹挾到偉大的藝術作品面前時五雷轟頂茅塞頓開從而投身。
網上有人硬是要問,如果把那個長鏡頭從《路邊野餐》中剔出來,這部電影還會不會有這么多眾說紛紜。這顯然是個沒太大意義的偽命題,就像問米切爾如果沒寫《飄》還是不是米切爾。畢贛說,那個長驅直入水陸交匯的長鏡頭“非常有必要”,就像昆德拉引用貝多芬“Es muss sein”一樣的斬釘截鐵。陳丹青曾說,自己一輩子畫的所有畫加在一起,可能都不如他把他的老師木心介紹給廣大的中國讀者重要。
我不知道畢贛內心會不會偷偷覺得,不管那些亞熱帶咒語般的念白、那些斑斕的色彩、那些搖曳的運鏡、那些時空的圓圈最后怎樣,讓這么多人如今知道了塔可夫斯基,這部電影就算值了。
坐在偌大的電影放映廳看完這部奇崛的作品后,我內心默默地祝愿這位年輕的導演,不管靠形式還是內容,為中國的主流商業作品帶來一場文藝復興。
□劉元(真格基金投資管理副總裁)
編輯:劉文俊
關鍵詞:《路邊野餐》 文藝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