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通過分享可以獲得額外利益,對社會來說,分享可以減少總體資源浪費。然而,分享與個人獨占之間難免會有矛盾。

網約車剛興起時,除了平臺的高額補貼讓乘客享受實惠,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特征:很多“司機”本來都有工作。他們利用閑暇時間開專車,有的人為了補貼家用,有的人則純粹為了打發時間。這樣的網約車司機,換了一種情境,也可能是普通乘客。他們熟悉乘客心理,在該保持沉默的時候保持沉默,在該交流的時候開口暢談,絕不像某些出租車司機在乘客疲倦萬分時還要跟你侃中東局勢。

兼職或者說“打醬油”開網約車的司機,體現的是兩種共享——一是共享私家車的乘坐權,二是共享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很多人選擇乘坐網約車,不單因為其計價低(目前其價格優勢已經消失,甚至成為劣勢),還因為網約車傳遞著一種分享精神,乘客通過車主的分享受益,這是赤裸裸的交易無法實現的。

如今,網約車產業已發生堪稱180度的轉變。“圖開心”開車的小白領越來越少,以開網約車為業的人成了司機的主體,甚至連車都不是他個人的,而是從租賃公司租來的。網約車因此成了不用交固定份子錢的出租車。因為車是租來的,車內環境也不再是清爽、干凈的,而司機還沒有出租車司機熟悉道路,不得不依賴導航,時不時把乘客帶到和目的地相距甚遠的地方。或許網約車仍有其優勢,但這種優勢已與共享無關。

借著網約車“合法化”的東風,共享經濟的氣球越吹越大。方興未艾的商業自行車出租也披著共享經濟的外衣。但是,自行車是公司所有的,沒有租出去的時候就放在街頭閑置著,這跟共享哪有半毛錢關系?互聯網自行車出租最大的革新無非就是利用定位系統,實現了“隨借隨還”而已。網約車司機結構的變化,與商業自行車出租的現狀,讓我審視共享經濟是否真能像一些人所描述的那般前景大好。

共享經濟是分享閑置資源的經濟模式。個人通過分享可以獲得額外利益,對社會來說,分享可以減少總體資源浪費。然而,分享與個人獨占之間難免會有矛盾。你買了一輛私家車,盡管很多時候停在車庫里,但圖的就是隨時出發的快感。用私家車開網約車,不光需要犧牲個人時間,損耗車輛,還犧牲了獨占的快感。就像網絡剛興起時,網吧在城鄉遍地都是,但是當很多人都有條件買個人電腦后,網吧就沒那么火了——網吧明明是更高效利用資源的上網方式。

某種意義上,共享經濟并非互聯網時代的新發明。租房就是典型的共享。房產之所以能早在市場經濟不成熟時就實現共享,是因為一般人只需要一個固定住所。擁有兩套以上房產的人出租閑置房產,能夠實現個人財富的保值、增值。不過,像房產這樣長期的閑置品在個人經濟生活中并不多,絕大多數個人財產都需要相對頻繁或者不定期地使用。如今,即便在打著共享經濟出租房子的網絡平臺上,也越來越多地出現了民宿、農家院的身影。

很難說共享經濟有沒有違背人類私有財產制的理念,但是可以肯定:世界上沒有那么多東西可拿來共享,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共享個人財產的意識。在當下,共享經濟更多的是商家精心編造的一個概念,歸根結底是為了創造更大的效益,滿足更多的消費需求。這些商業目標,與樸素的分享價值觀,本來就不在一個維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