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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是時代演變中的人生
——導演陳薪伊印象
她像極了一位童心未泯的鄰家奶奶,有著正午陽光一般的笑容。侃侃而談中,她的話語流露出對人生與戲劇的睿智思考,眼神里滿是歲月沉淀的堅定之光。這便是我們對陳薪伊的印象。
圖為《哈姆雷特》劇照。王小京攝
前不久,由陳薪伊執導的話劇《哈姆雷特》在國家大劇院結束了長達8天的演出。這位年屆耄耋的中國女導演,以自己的人生感念和戲劇探索,為全世界紀念文學巨匠莎士比亞的2016年畫上了一個韻味悠長的句號。
陳薪伊說,自己與莎士比亞的故事始于上世紀50年代。那時,她看過兩部莎翁作品的電影,蘇聯邦達爾邱克主演的《奧賽羅》和英國奧利弗導演并主演的《哈姆雷特》。她順著他們的思路認識了一個憂郁的王子“哈姆雷特”。80年代初,陳薪伊開始學習導演專業,對戲劇的研讀讓她對莎士比亞的認識慢慢成熟起來,莎劇對人性犀利的解剖讓她懂得“經典”與“大師”的含義。在中央戲劇學院的排演劇目中,她是《麥克白》分場導演之一,并在劇中扮演了麥克白夫人。1986年,陳薪伊執導的《奧賽羅》參加中國第一屆國際莎士比亞戲劇節,引起強烈反響,她因此被評為當年“全國十佳導演”之一。時隔30年,在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的這個時間節點,陳薪伊再次走進莎士比亞的悲劇世界。
如何才能排演出與眾不同的《哈姆雷特》?如何才能引導中國觀眾讀懂《哈姆雷特》?這些問題在陳薪伊的腦海中不斷地徘徊著,直至她再次打開《哈姆雷特》的中文譯本,翻譯家朱生豪走進了她的視野。一個火花閃現,“答案就在這里”。
朱生豪,32年的短暫人生,翻譯了31部莎士比亞劇作。提起譯筆的那一刻,朱生豪勉勵自己:“從今天起,我埋葬了青春的游戲,肩上(挑)人生的負擔,做一個堅毅的英雄。” “在日本侵華戰爭期間,朱生豪曾聽到一位日本學者說中國沒有莎士比亞翻譯,所以他決定要堅持翻譯莎翁劇作,就好像他來人間就為了翻譯這一件事。這仿佛是他一個人的抗戰。他一個人在轟炸機的威脅之下,在轟炸上海的炮火聲中,完成了自己的翻譯。當《哈姆雷特》的手稿被炸毀以后,他又重新再來。” 陳薪伊忘不掉那昏暗的小屋與破舊的床,忘不掉朱生豪頭上的轟炸機螺旋槳,忘不掉屋外的狂轟濫炸,仿佛被燒焦的手稿還揮不去地飄零在半空中。
猶如一顆石子,在她的內心蕩起波瀾。這一次,她在朱生豪的《哈姆雷特》譯本中讀到更多的是共鳴。朱生豪將出場兩次且只有幾句臺詞的挪威王子小福丁布拉斯放在了人物表的第三位。在陳薪伊看來,滿是亢奮與激情的朱生豪是在用言出即行的小福丁布拉斯來觀照哈姆雷特。于是,她在話劇《哈姆雷特》中加入了朱生豪的故事,由演員佟瑞欣一人分飾二角來完成。她解釋說:“朱生豪有著令我崇尚的理想人性,即莎士比亞崇尚的理想人——激情與理智相結合的完美人性。”“在劇中朱生豪頑強的生命力、堅強的意志力與哈姆雷特怠惰延宕的性格、懦弱猶豫的內心形成了一種對抗。”在這部悲劇中,她期望“無冕之王”朱生豪和丹麥王子哈姆雷特的表演轉換能夠喚醒觀眾,希望人們可以用對比的思維重新判斷那個被粉飾過的白馬王子,從而拷問每一個和自己有關的細枝末節,去做一個言出必行的人。曾執導過京劇《夏王悲歌》《貞觀盛事》、黃梅戲《徽州女人》、歌劇《張騫》和話劇《商鞅》的陳薪伊,在大多數導演退居幕后的這個年紀,仍然選擇了舞臺第一線,“言出必行”何嘗不是投射了她的藝術人生。
這版《哈姆雷特》讓人難忘的還有那些“中國味道”的細節。舞臺布景里中國建筑元素的運用,昆曲《牡丹亭》音樂的加入,等等,都是現場觀眾的會心之處。如何令中西文化和諧融洽地共處一個空間,大概是每一個戲劇人都要探索的時代命題。陳薪伊說:“雖然許多戲劇的處理是在解剖哈姆雷特,但我不能讓哈姆雷特失去莎士比亞戲劇中高貴的氣質和高雅的風韻。因而,我用高貴的氣質去融合不同的劇種。比如,我加了一段《牡丹亭》的音樂,因為無論是花園殉情,還是父親在感情路上的阻隔,奧菲利亞和杜麗娘都是十分相似的。”
“最重要的是,你必須對自己忠實”。這是《哈姆雷特》里的一句經典臺詞。這也正是陳薪伊的戲劇初心。因為忠于自己,她日夜琢磨如何更好地呈現那些也許只能在顯微鏡下才能看到的細節;因為忠于自己,她渴望用莎士比亞的精神去反觀人性,讓人類看一看自己發展演變的模型;因為忠于自己,她將生命和時間都交付于舞臺,把舞臺視為不能褻瀆的神圣的殿堂,努力用思想和世界觀去詮釋戲劇作品,感召觀眾。“我的人生是隨著時代而演變的戲劇人生,我的戲劇是時代演變中的人生戲劇。”這便是陳薪伊和她的戲劇人生觀。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陳薪伊 話劇 哈姆雷特 時代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