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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塔橋看英國智慧
我去過一些城市,腳步匆匆。回想起來,忘了美食美人,卻還記得那里的橋。
塞爾維亞北部的諾維薩德,多瑙河穿越這自古多戰之地,古堡邊、夕陽下,幸存的老橋像極了垂暮的勇士,正凝望不遠處北約轟炸后剩下的那幾個破橋墩,雄渾悲壯;瑞士盧塞恩的卡佩爾“廊橋”則像個半老徐娘,很多游人慕名而來,卻只是遠遠和它合個影,就急著去買名表、軍刀了,哪肯細看那藏在廊頂上風情萬種的壁畫;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中國援建的立交橋在破舊的城區鶴立雞群,當地新人將它作為拍攝婚紗照的熱門取景地。
如果你穿過倫敦冬日清晨的濃霧,踏上那泰晤士河上的塔橋,這鋼鐵與花崗巖鑄成的龐然大物一定會讓你對英國增加一份認識。有人從塔橋看到英國人崇尚的貴族氣質,有人從塔橋看到“日不落帝國”當年的輝煌,我從塔橋看到英國人的一大智慧——善于妥協。
塔橋為上開懸索橋,橋如其名,兩側有橋塔。兩扇橋板平時合成一片,通車過人,有巨輪要從橋下通過,下層橋板即可在壓力閥的驅動下向上升起、打開,只需一分鐘。塔橋是維多利亞時期典雅華麗的建筑風格與工業革命產生的機械力量完美結合的產物,也是英國人千年來試圖馴服、利用泰晤士河的成果體現。
倫敦塔橋建成于19世紀末,現在,橋板每年要升降500次。既連接了泰晤士河兩岸繁忙的交通,又不干擾倫敦的港口運輸,成為橋與船之間相互妥協、和平相處的經典,“橋船不兩立”成為歷史。
如果你站在塔橋上往西看,你也能從繁華倫敦的一座座大樓中將英國人的妥協精神盡收眼底。比如玻璃外墻的倫敦市政廳,仿佛一個在風中搖擺的肥皂泡,看著歪歪扭扭,卻是精心設計,目的是讓建筑在地面的投影減少到最小,使得北側泰晤士河邊的人行道總是陽光燦爛,這對陰多晴少的倫敦十分重要。
再比如,倫敦金融城內200多米高、外形為梯形的利德賀街122號大樓,原本設計成一個立方體,但為了不遮擋從倫敦西面看圣保羅大教堂的視野,只能削去一塊,被冠以“奶酪刨”的綽號。
改一改,變一變,橋還是要建,大樓還是要蓋,但船也要過,陽光和視野都不能少。通過妥協,換取矛盾的雙方并存,而非一方消滅另一方的你死我活,從而爭取最大利益,這就是英國人的思維方式,其核心是盎格魯撒克遜文化的實用主義。
不知是英國的歷史讓英國人善于妥協,還是善于妥協的英國人塑造了自己獨特的歷史。翻翻歷史,英國幾乎所有政治制度的確立,都是以妥協方式完成的:1215年的《大憲章》是王權同貴族的妥協,1688年的“光榮革命”是資產階級、新貴族同封建舊貴族的妥協,議會兩院在妥協,朝野兩黨在妥協,勞資雙方在妥協。今天,史無前例、千頭萬緒的“脫歐”進程中,英國人又靠著妥協,花了不到一年,就基本平衡了國內各方利益,統一了思想,明確了程序,拿出了對歐盟談判的基本目標。平心而論,實為不易。
重傳統、善妥協的“內在氣質”,讓英國歷史雖然充滿陰謀算計和殘酷戰爭,但基本沒有出現法國大革命那樣的激進變革和顛覆性變化。這讓英國歷史始終在持續積累、妥協應變中平穩發展,有人將其描述為“穩而不滯,變而不劇”。也正是因為如此,各種極端思想在英國很難掀起波瀾,主張漸進改革、妥協的“保守主義”始終是英國的底色。
妥協不等于軟弱無能。正是善于妥協的英國人為現代世界奠定了幾塊厚重的歷史基石:憲政制度、資本主義、工業革命。
倫敦塔橋是世界橋梁史上的經典,現在也已成為倫敦甚至全英國的標志。據說,塔橋使用120多年來,橋板只有一次沒能順利開啟。那是在1894年6月30日,大橋通車儀式舉行當天,威爾士親王阿爾伯特·愛德華——即后來的英王愛德華七世——在典禮現場親自拉動扳手,塔橋橋板卻令人尷尬地一動不動。其實,他拉動的那根扳手只是象征性的,真正操控橋板的塔橋工人在一段延遲后,才看清了信號,開啟了橋板。
編輯:李敏杰
關鍵詞:妥協 塔橋 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