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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遠與《淳化閣帖》
人民政協(xié)網(wǎng)北京5月18日電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在文物和收藏界的重要酒會上,有中國人問一位拄著拐杖、手戴翡翠戒指、個子高高的美國人:認不認識安思遠?
“我就是安思遠。”
那些賓客就會很驚奇:“我還以為是個華僑呢。”
當然,現(xiàn)在不會再有這種誤會了——他的眾多私人收藏,古家具、中國書畫、碑帖、文房,在他2014年8月去世后,于2015年3月紐約佳士得進行題為“錦瑟華年——安思遠私人珍藏”的專場拍賣,包羅萬國文化博物館一般的畢生收藏,以7日6場拍賣悉數(shù)散盡,拍得18.16億人民幣,讓這位知名古董商兼收藏家對中國文物的眼光與品位更為世人所知。
安思遠與《淳化閣帖》
一生致力于東方特別是中國文物藝術(shù)品的收藏、經(jīng)營與捐贈,這位美國人“古董教父”的名聲,在2003年以450萬美元將《淳化閣帖》轉(zhuǎn)讓給上海博物館之后,于中國傳揚開來。
中國藝術(shù)品改變了我的人生
“書法之不喪,此帖之澤也。”趙孟頫曾如此評價中國“叢刊帖始祖”《淳化閣帖》。
《淳化閣帖》始刻于北宋淳化三年(公元992年),宋太宗下令依照內(nèi)府“秘閣”中所藏的歷代書家墨跡,經(jīng)雙鉤描摹后刻在石板或木板上,再用澄心堂紙、李延軙墨拓印并裝訂成帖。
《淳化閣帖》傳為十卷,一卷為歷代帝王法帖,匯集東晉明帝司馬紹的《墓次帖》、康帝司馬岳的《陸女郎帖》、哀帝司馬丕的《中書帖》等19位帝王墨跡;二至四卷為歷代名臣法帖,第五卷為諸家古法帖,六至八卷為王羲之書法,九至十卷為王獻之書法。
《淳化閣帖》共收錄歷代書家102人共計420帖;這部中國書法史的第一部大型圖典中,“二王”作品233帖,占總帖數(shù)的55.25%,以獨尊“二王”、罷黜百家的方針,確立了王羲之的書圣地位,亦確立了正統(tǒng)書法審美標準,順理成章地將中國書法總體審美傾向的哲學基礎定位到孔孟中庸之道上,使“二王”書法成為一條看不見、但處處感覺得到的中國書法審美發(fā)展“中軸線”。
《淳化閣帖》印成后,仁宗時刻板因?qū)m中大火被焚毀,帖石佚失,但翻刻甚繁,宋代已有30種以上翻刻本,元明清更不計其數(shù);其中顧從義本、潘允亮本、肅府本等較為著名。如今僅余3本原刻,均為王羲之書法。數(shù)卷《淳化閣帖》歷經(jīng)千年劫難,南宋時被王淮、賈似道收藏,元時被趙孟頫收藏——也就在此時,他評之為“書法之不喪,此帖之澤也”,明末由孫承澤收藏,清代至民國,收藏家安岐、錢樾、李宗瀚、李瑞清、周湘云等收藏,自周湘云去世后流出國門。
上世紀60年代,安思遠在香港古董商李啟嚴家中第一次看到《淳化閣帖》第四卷;隨后李啟嚴又介紹擁有六至八卷的收藏家吳樸新給安思遠認識,但他們都不愿將藏品出讓。
30年后,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安思遠拍得《淳化閣帖》第四卷;而吳樸新的六七八3卷,則在他去世后、家藏大部分為大都會博物館購去的情況下偶然流出,驚現(xiàn)1995年9月的佳士得拍賣會。據(jù)佳士得中國書畫部專家謝飛回憶,當時買《淳化閣帖》,安思遠曾接受了藝術(shù)品經(jīng)紀人吳爾鹿的建議。
也就是在吳爾鹿的影響下,安思遠開始致力于中國書法碑帖的收藏———宋拓《晉唐小楷》十一種、宋拓《懷仁〈圣教序〉》、宋拓《懷素草書〈千字文〉》、明拓《天發(fā)神讖碑》、明拓《禮器碑》、未斷本《曹全碑》、舊拓《石鼓文》等文物曾皆進入他的麾下。競買《淳化閣帖》4卷,安思遠共花費了30萬美元,據(jù)說競買時他“恨不得用拐杖去敲其他競買者的頭”。
這4卷中,四七八卷為北宋祖刻本,第六卷為宋代重輯、翻摹的北宋(泉州本)祖本。安思遠得到《淳化閣帖》的消息國內(nèi)文博界也在第一時間得知。
也就在同一年,時任國家文物局外事處處長的王立梅赴美與古根海姆美術(shù)館洽談中華文明五千年藝術(shù)展,啟功先生委托她找安思遠,談談促成《淳化閣帖》展覽和回流事宜,“我不見到宋刻真本,死不瞑目。”啟功說。
幾經(jīng)周轉(zhuǎn),王立梅找到安思遠。在他位于紐約第五大道的家中,王立梅看到,地上鋪著清代瑞龍圖案宮廷地毯,墻邊立著思維菩薩,墻上嵌著元代道教壁畫,門邊立著唐代陶俑;在一尊依墻而立的宋代木雕菩薩前,安思遠告訴她:“這是我19歲時收藏的第一件中國文物,中國藝術(shù)品以無與倫比的魅力深深印在我的心靈中,從此也改變了我的人生。”
在安思遠家,王立梅洗凈手、戴上手套仔細翻閱《淳化閣帖》,這樣虔誠的態(tài)度感動了安思遠,他決定帶《淳化閣帖》到中國展覽。
1996年9月,《淳化閣帖》4卷在故宮展出,啟功等專家鑒定“宋刻拓無疑”;啟功還盛贊《淳化閣帖》是“彩陶般的魏晉至唐法書的原始留影”。
2002年11月,上海博物館主辦的“晉唐以來國寶級書畫大展”轟動海內(nèi)外,徐森玉、啟功等先生遺憾于缺少《淳化閣帖》,“《淳化閣帖》如能回歸,將是解放以來最重要的文物回歸”。而同時,安思遠由于身體欠安,他沒有后代和合法繼承人,如果去世,他的遺產(chǎn)將歸國家所有,極有可能計入弗利爾美術(shù)館,所以他也有出讓的意愿。
2003年4月,王立梅赴紐約參加中日韓文物出口政策研討會,行前上海博物館的兩位副館長汪慶正、顧祥虞拜托她洽談,準備購回《淳化閣帖》。
4月7日,王立梅登門拜訪,安思遠對她說:“我希望《淳化閣帖》回到中國,所以我對日本人開的價位是1100萬美元,對其他中國人開的價是600萬美元;我知道你為國家買,所以價格是450萬美元。”
4月11日上午,王立梅和兩位好友冒著大雨去安思遠家取回《淳化閣帖》,之后直赴機場,將國寶帶回中國。消息一出,震動全球文物藝術(shù)業(yè)界。“《淳化閣帖》是中國的寶物,還是讓它回歸故里吧。”安思遠說。《淳化閣帖》回國,不僅在于幾本字帖的回國,更對于眾多文物回流以及中國文化的深入研究都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如果你無意與這件作品朝夕相對那就千萬不要收藏它”
《淳化閣帖》的回流并非安思遠第一次參與中國文物回家。
2002年,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拍賣市場買下的五代王處直墓?jié)h白玉彩繪浮雕式武士石板是被盜文物,就主動聯(lián)系中國政府無償捐贈,現(xiàn)在收藏在國博;同樣收藏在國博的還有2002年他捐贈的西周青銅器“歸父敦”。
安思遠對中國的熱愛早在童年時代就已萌發(fā)。1929年生于美國的他,4歲就收藏了第一張中國郵票,19歲時,他在紐約第一家經(jīng)營中國藝術(shù)品的畫廊打工期間,安思遠學會鑒別陶瓷、書畫、家具的最實用方法。同時,他在耶魯讀書時,跟隨開設漢語學習班的中國人王方宇學習漢語和研究晚清書畫———“安思遠”這個名字,就是王方宇為他取的。
“如果你無意與這件作品朝夕相對,那就千萬不要收藏它。”安思遠曾說。安思遠是個收藏家,也是個典型的商人。他傾向于成套收藏,以藏養(yǎng)藏,他經(jīng)常買購所有系列作品,挑其中1/3最好的留下,賣掉其余2/3———1981年銀行家修曼辭世,安思遠以1200萬美元買了他收藏的1600件亞洲古代藝術(shù)品,賣掉一半,又于1982年和1990年賣掉剩余,只保留他鐘愛的幾件中國藝術(shù)品,以此盈利,同時又樹立了自己在亞洲藝術(shù)品鑒賞和經(jīng)銷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地位。
這樣的理念,積累出安思遠第五大道的家,那個集收藏、研究、會客、起居兼做生意的公寓,20多個房間連通,目之所及,無不是精彩絕倫的東方藝術(shù)品——墻上掛著的有文征明的書法條幅、齊白石的鐵拐李煉丹圖、傅抱石的山水、石魯?shù)暮罚瑤装干蠑[放商周青銅器、唐代金銀器和三彩陶、多寶格中南宋龍泉窯青瓷和明清單色釉官窯錯落有致,窗臺上幾件宋、金時期的瓷枕隨意擺放……他收藏的門類之多、時間跨度之大、藏品之珍貴和稀有,少有收藏家可以與之比肩,吸引高朋滿座,總有歐洲博物館、大都會博物館、克利夫蘭美術(shù)館館長、來自中國、日本的學者、收藏家和大銀行家、企業(yè)家出沒其間。安思遠對中國藝術(shù)品的狂熱,來自個人興趣,也有商人的眼光驅(qū)動,同時也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喜歡收集別人沒有的、被忽視的門類。
安思遠是古董商人,亦是性情中人。評論家曹星原說,安思遠喜歡穿馬靴、喝烈酒、抽雪茄、吃牛排——他喜歡位于曼哈頓的唐納修牛排館,那里幾乎是他每日的餐廳,以至于他在遺囑中還為兩位女服務員留下了每人5萬美元的“小費”。
“隨著布倫達、塞克勒、達維德爵士、安思遠等世界級大藏家的離去,西方收藏中國藝術(shù)的時代行將結(jié)束。”蘇富比教育學院中國區(qū)原首席代表梁曉新在安思遠去世后如此感慨。其實,也并不是一定要到上海博物館才能近距離接觸安思遠的故事———上世紀90年代,安思遠就成立了搶救安徽古民居基金會,1992年,他深入安徽黃山地區(qū),捐款修繕了始建于明代的家族祠堂“寶綸閣”——哪怕你足不出戶,如果吃糖太多,也會和安思遠有關(guān)系:他的父親是紐約著名牙科醫(yī)生,根管治療術(shù)的發(fā)明人。
編輯:楊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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