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的“IP”盈利模式可以概括為“一個資源,多次獲益”。這意味著,網文的原創性和文化產業的上游地位,決定著其在今天的文化市場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同時也昭示著,唯有從源頭把控文化內容的生產,才能有效培養文化產業鏈下游的健康生態。

網絡文學一直在野蠻生長

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帶來的混亂局面正在被迅速整頓。網絡文學在監管方面被長久疏忽,這次自然不能是“法外之地”。

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日前正式印發《網絡文學出版服務單位社會效益評估試行辦法》,明確提出對從事網絡文學原創業務、提供網絡文學閱讀平臺的網絡文學出版服務單位進行社會效益評估考核?！掇k法》規定,網絡文學出版服務單位發表作品出現嚴重政治差錯、社會影響惡劣等重大問題,社會效益評估實行“一票否決”。

在過去不到二十年的發展歷程中,網絡文學成為了中國信息社會中獨具特色的新興產業。因為網文寫作幾乎零門檻,加之普通人依靠寫網文走上逆襲人生道路的故事,吸引了無數懷揣文學淘金夢的人投身網文創作。截至2016年年底,國內40家主要網絡文學網站作品總量已達1454.8萬種,當年新增作品達175萬部。

近乎野蠻式生長的網文產業,帶來的是作品的泥沙俱下。而作為互聯網產業的頭部內容提供方,網絡文學產業身處整個產業鏈的最上游,具備向出版、廣電、網絡視頻等其他行業輻射和輸送內容的能力,以及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開發的無限可能。我們今天看到的諸多粗制濫造的影視作品、令人尷尬的國產動漫游戲,不少源于網文文本。不少網文都曾深陷抄襲風波或是情節低俗、描寫露骨,但在獲得投資之后,文本本身的問題大都一筆勾銷,無法阻止IP鏈開發的進程。

關于網絡小說《錦繡未央》(原名《庶女有毒》)涉嫌抄襲質疑,自2013年開始從未停息。但關于抄襲的指證,絲毫不曾影響影視劇改編拍攝的進程。電視劇開播的同時,對原著抄襲200多部書目的詳細比對,也同期在網絡出爐。另一部熱門IP《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也因涉及抄襲《桃花債》曾引發熱議,同樣在影視改編的道路上一路順風。

而另一方面,扭曲的價值觀、低俗的情節涉及同樣帶來諸多令人瞠目結舌的作品。前段時間熱播的《歡樂頌》盡管制作精良,已經算是網文IP改編劇中質量過關產品。但仔細推敲其情節設計,幾乎從頭至尾都是堅定的階級論甚至血統論的捍衛者。

這樣的網文邏輯之下,催生了大量粗制濫造的作品,憑借“爽文”狗血套路或是“瑪麗蘇”無腦情節,成為網文的代表作,并為大眾文化產業鏈源源不斷地輸送劣質IP。然而,這一切都不影響平臺獲利。一旦版權經濟發生作用完成交易,網文企業則以控制版權的方式接手所有后續贏利,而這一趨勢正愈演愈烈。

要從源頭嚴控“IP”質量

去年以來,重新洗牌整合后的某網文龍頭集團在其“IP生態大會”上提出“IP共營合伙人制”模式,號稱做中國“漫威”,試圖以版權為核心,打通產業上下游,將網文作家、影視游戲動漫開發方與資本方建立鏈接,打造“泛娛樂”化的中國IP產業。而合伙人模式則意味著,只要原生于同一IP,整個產業鏈各個環節的版權開發運營可以同時進行。這樣的全產業鏈整合意味著,網文生產方將決定整個社會的閱讀內容、影視資源等幾乎所有大眾文化產品。

與此同時,網絡文學作為文學的一支,以反噬的姿態成功將其母體侵吞,將傳統出版業納入自身產業鏈。網文產業憑借資本之力,正以整合整個“大出版”領域的姿態,將傳統出版、影視、動漫、游戲等下游環節納入以自身為核心的版權經濟結構之中。

版權經濟的核心可以概括為“一個資源,多次獲益”,這意味著,站在內容源頭的網文生產方控制著下游所有文化產品的內容核心。然而,隨著泛娛樂概念的不斷升溫,資本熱錢大量涌入,不斷縮短IP的開發周期成為平臺方最核心的目的。隨之而來的,是IP的挖掘門檻逐次降低,處于網文下游的影視、游戲、動漫等一系列大眾文化內容生產商陷入“一個劣質IP,多次反復生產”的惡性生態,而觀眾則不得不為一個劣質IP反復買單。

網文的原創性和文化產業的上游地位,決定著其在今天的文化市場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同時也昭示著,唯有從源頭把控文化內容的生產,才能有效培養文化產業鏈下游的健康生態。即便是米其林大廚,也無法將毒大米做成山珍海味,廣電總局此番《辦法》的出臺也正是從源頭監督,嚴格控制文化原材料的生產,為后續文化大餐的品質提供保障。

互聯網技術高潮迭起,網文迎來資本風口。網文產業的版權經濟邏輯將大眾文化的生產、傳播、開發權利牢牢把控,而資本逐利的天性決定了,其很難自覺做到在完成利益最大化目的同時兼顧社會利益,所以監管顯得適時而必要。在網文版權經濟邏輯下恣意生長的網文領域,是時候進行一番保潔了。畢竟,文學除了娛樂功能之外,更深刻的意義在于彰顯時代精神。

□喻小舟(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