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5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萬眾期待中,這部醞釀30年終出臺的中醫藥界首部國家大法,已于2017年7月1日起施行。如今,中醫藥法施行已有一個月,這部法律落地情況究竟如何?

網絡圖

以前的中醫科設在分院,只有15張床位。現在,不但被遷回了本部,而且床位也增加了一倍,達到30張。無論是病人數量,還是科室的技術水平以及在醫院的影響力,都隨之有了微妙的變化。

□　本報記者　　朱寧寧

7月12日,頭伏。除了吃餃子,65歲的北京市民王大媽按照多年的慣例,早上不到六點就來到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人太多,早來早完事。我已經貼了8年了,這東西就是好,我這哮喘的老毛病靠這個真是少遭不少罪。”

今年跟王大媽一樣來貼三伏貼的患者,僅廣安門中醫院呼吸科,就有一萬多人。

同一天,幾百公里外的河北邯鄲中心醫院,中醫科主任李昆城已為四五十位患者貼敷了三伏貼。雖然與廣安門醫院呼吸科一萬多名患者相比差距巨大,但是與去年該科室只有兩三個患者相比,漲幅可謂不小。

“我們中醫科現在在全院一下子火了,其他科室都開始刮目相看。不但患者來得多,今年醫院招聘,報我們中醫科的有100多人,火爆得連院領導都感到震驚,這在以前完全是不能想象的。”談及7月1日起開始施行的中醫藥法,李昆城很是感慨。“這些巨大變化,跟中醫藥法關系太大了,可以說,這部法律現在就是我們的‘尚方寶劍’。”

中醫藥特色優勢得到發揮

王大媽貼的三伏貼,全稱叫“中醫藥穴位貼敷療法”,這種傳統的冬病夏治方式對哮喘、風濕以及鼻炎等病癥有不錯的效果。

“我們廣安門醫院三伏貼貼敷是在繼承古人經驗的基礎之上,經過幾十年不斷改進創新研制而成的貼敷療法。這就是中醫藥預防疾病的一大優勢——治未病。”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廣安門醫院院長王階在接受《法制日報》記者采訪時說,伴隨中醫藥法的落地,今后,中醫藥特色與優勢將得到更大發揮,這對于提高全民健康、服務健康中國至關重要。

“通過治未病,可以減少疾病發生,讓人民群眾晚得病、緩得病、少得病、不得大病。”王階舉例說,通過中醫藥的預防,一個病人可能一年住三次院就會降低為一年只住一次院,甚至兩年住一次院。

“中醫的最高境界,就是用最簡單的檢查方法,通過治療讓病人獲得最好的療效。”王階說,中醫藥法提出要保持和發揮中醫藥特色和優勢,明確提出加強對常見病、多發病、慢性病和重大疑難疾病、重大傳染病的中醫藥防治研究。

“事實上,我們一直在關注這方面的發展,前不久我們對于肺癌的治療方法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用中醫的方法,肺癌病人的生存期可以延長4個月,很多臨床上,比4個月還要更長。這就說明,中醫在很多慢性病、疑難病防治方面是有很大優勢的。”王階說。

基層中醫迎來發展契機

中醫藥法雖然才施行一個月,但是李昆城早在一年前就開始關注這部法律。

“這部法律在我們中醫圈里反響還是挺大的。”李昆城說,中醫是我國的國粹國寶,可最近20年,中醫卻走進了低谷,原因雖然是多方面的,但是缺乏制度的保障,尤其缺乏法律的支持,是重要原因之一。

談及中醫藥法給自己工作帶來的變化,李昆城用“巨大”二字形容。他告訴記者,自己所在的邯鄲市中心醫院是一家綜合醫院。一直以來,該醫院的現代醫學,也就是西醫的技術力量都比較強,而中醫一直得不到足夠的重視,屬于比較弱小的科室。

以往在涉及到人才、設備資金等投入時,一遇到跟西醫科室發生矛盾,那么肯定是中醫讓路。李昆城從2009年開始擔任中醫科主任,在中醫藥法頒布以前,他只能靠“紅頭文件”來發展自己的科室。

“中醫藥法頒布以前,國家中醫藥管理局曾頒布過中醫藥發展管理辦法,還頒布過綜合醫院中醫藥工作實施細則等文件。我就是拿這兩個文件當法寶,不停地給領導、給同行做工作,才解決了很多問題。”李昆城說。

中醫藥法不但強化了對中醫藥發展的政策支持與保障,在中醫藥管理方面也進行了制度創新,構建了符合中醫藥特點的管理制度,尤其是加大政府對中醫藥事業的扶持保障力度。

“有了這些明文規定,我們更硬氣了。”李昆城用一組數字來證明,以前的中醫科設在分院,只有15張床位。現在,不但被遷回了本部,而且床位也增加了一倍,達到30張。無論是病人數量,還是科室的技術水平以及在醫院的影響力,都隨之有了微妙的變化。

幫帶傳承以法律形式固定

中醫藥法施行前,6月29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國家衛生計生委和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在北京聯合舉辦國醫大師、全國名中醫表彰大會。

獲得第三屆“國醫大師”榮譽稱號的中醫大師中,就有廣安門中醫院的薛伯壽教授。

從醫60余年,薛伯壽是杰出中醫學家蒲輔周先生的入室弟子,系統傳承了蒲老的臨證經驗,尤其對蒲老擅治外感熱病的經驗有更好的發揚。有專業人士曾對薛伯壽開出的九千多張處方作數據統計分析,發現只有1.6%的處方藥味基本相同,如果把劑量加入分析,則沒有完全相同的處方,體現了薛老精準治療、個體化診療的特征。

為鼓勵中醫藥人才培養,中醫藥法明確規定:“國家發展中醫藥師承教育,支持有豐富臨床經驗和技術專長的中醫醫師、中藥專業技術人員在執業、業務活動中帶徒授業,傳授中醫藥理論和技術方法,培養中醫藥專業技術人員。”

作為一名中醫,如果能師從薛老這樣泰斗級的中醫,那顯然是幸運兒,廣安門醫院肛腸科副主任醫師洪子夫就是幸運兒之一。

半年多前,去年10月30日,首屆薛伯壽教授學術思想研討會暨收徒儀式在京舉行。包括洪子夫在內的26位來自全國各地的中醫臨床骨干正式拜在薛伯壽門下。如今,有了師徒名分的洪子夫經常跟隨薛老出診,收獲非常大,進步也很快。

像薛伯壽這樣的國醫大師,廣安門醫院還有兩位,分別是路志正教授、劉志明教授。98歲的路志正教授、92歲的劉志明教授以及88歲的薛伯壽教授,時至今日還在每周出診。“這些大醫、大師、大家是醫院之驕傲、中醫之瑰寶、國家之財富。”王階說,這種幫帶傳承早在中醫藥法出臺之前,其實已經是廣安門醫院一直在做的。如今,這種被實踐所驗證的行之有效的傳承方式,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今后將在實踐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推動制修訂中醫藥地方法規

記者從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了解到,中醫藥法施行一個月來,各地圍繞貫徹落實中醫藥法,積極加強了本地區中醫藥法治建設,推動制修訂中醫藥地方性法規建設,進一步提高了中醫藥行業依法治理的能力和水平,保證中醫藥工作沿著法治的軌道有序開展。

截至目前,各省均已對貫徹落實中醫藥法作出了工作部署,組織開展了形式多樣的學習宣傳貫徹活動。其中,21個省已啟動了中醫藥法學習培訓工作,9省開展了中醫藥法主題大型宣傳月(周)活動,4省開展了主題大型義診活動。

此外,河北、山西、黑龍江、上海、江蘇、山東、河南、湖南、廣東、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陜西、寧夏等地著手開展了中醫藥地方條例修訂相關工作,吉林、西藏、新疆等積極推動了中醫藥地方條例的制定工作,廣東、北京組織起草了本地區落實中醫藥法的配套制度。

作為中醫藥主管部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也采取多項措施推動中醫藥法貫徹落實。包括加強工作統籌部署,制定印發《學習宣傳貫徹中醫藥法工作方案》,細化學習宣傳和貫徹落實的工作措施,明確責任部門及完成時限；組織開展學習培訓,舉辦中醫藥法專題講座,成立普法講師團,并起草統一的宣講材料,配合各地分層分級開展培訓。

此外,在普法宣傳方面,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還積極協調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國務院法制辦,聯合編纂出版中醫藥法釋義,向各省中醫藥管理局發放了中醫藥法釋義書籍,引導各地正確學習和理解掌握中醫藥法,組織開展了中醫藥法知識讀本編寫工作,根據行業普法需求,采用問答形式,對中醫藥法的重點內容進行解讀。

公眾知曉率還“差強人意”

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法律的權威也在于實施。想讓一部法律深入人心,能發揮作用,成為行動遵循,知道和了解這部法律的內容顯然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但記者在實地采訪中發現,這部法律的公眾知曉率還“差強人意”。

7月27日下午4點多,北京首都兒研所,一樓大廳里交費取藥的患者排成長龍,四樓皮膚科等候看病的患者仍然有幾十名。而緊挨著皮膚科的中醫科早已經沒有了患者。

記者敲門進入,一位年輕女醫生正在看資料。據她向記者介紹,中醫對治療孩子消化、呼吸方面的疾病,有著很好的療效,甚至有著西醫不可替代的作用,很多情況下,即便看了西醫,最后開的也是中成藥。被問及對7月1日起開始施行的中醫藥法有何看法,這位女醫生坦言自己尚不知曉有這部法律,但是她也希望能夠借此機會加大宣傳力度。

記者又隨機在兒研所、廣安門中醫院等地問了一些前來就診的患者,是否知道有一部中醫藥法7月1日起開始施行,結果也并不理想,被問到的人基本不了解。

“我感覺還是應該多宣傳。不但要在醫院里宣傳,也要在社會上宣傳；不但在中醫藥界宣傳,也要讓搞西醫的同行了解,更應該在病人、老百姓中進行宣傳。”李昆城說,法律最終的目的不僅是為中醫發展保駕護航,更要給老百姓帶來好處,希望中醫藥法能最大范圍普及開來,真正走到老百姓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