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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旭華“深潛”人生:隱藏功名30年 只為國家造重器
“現在,很多人稱我為‘中國核潛艇之父’,我不敢接受。其實,我只是我國核潛艇研制隊伍中的一員,做了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今年11月17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辦的全國精神文明建設表彰大會上,獲評第六屆全國道德模范的黃旭華,被習近平總書記邀請到身邊就坐拍照,還以93歲高齡登上演講臺代表獲獎者發言。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中,他的臉上依舊是那標志性的微笑,儒雅、質樸、謙和,與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驚濤駭浪般的人生。
黃旭華是我國第一代核動力潛艇總設計師、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第719研究所名譽所長。作為中國涉密級別最高的人員之一,從他1958年進入核潛艇研制團隊,到1987年以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的身份解密,這30年“隱姓埋名”的歲月,給了他的人生別樣的色彩。
僅用十年,我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
核潛艇是一個國家至關重要的國防利器,也是“世界和平的保衛者”。20世紀50年代,中國人剛從戰爭的硝煙中站起來,面對掌握核壟斷技術的美蘇的傲慢和壓力,毛澤東主席痛下決心:“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
1958年,我國獨立自主研制核潛艇的“09”工程立項。黃旭華曾有仿制蘇式常規潛艇的經驗、具有出色的專業能力,他被秘密召集至北京,參與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的論證與設計工作。一個月,來自各地的年輕技術人員匯聚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上,開始了一次從無到有的挑戰。
當時參與研制核潛艇的成員平均年齡不到30歲,大家甚至連核潛艇是什么模樣都沒見過。更何況,對任何國家來說關于核潛艇的技術都是核心機密,想拿到任何現成技術資料都是不可能的。
“開始大家都以為把核反應堆安到常規潛艇上就是核潛艇,后來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怎么辦?大家就從國外的報刊雜志里找相關資料,用大海撈針的方式拼出了美國核潛艇的總體布局,但拼出來的設計圖靠不靠譜誰也不敢肯定。”黃旭華說,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得到了兩個美國“華盛頓”號核潛艇的玩具模型,大家如獲至寶,拆解分裝了一次又一次,結果發現跟之前推演出的設計圖基本一致,都高興壞了。
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核潛艇是“水滴型”,它摩擦阻力小、水下機動性和穩定性好。在核潛艇的研制中,美國謹慎地分成三步走,而時任總設計師的黃旭華卻大膽提出“三步并作一步走”,帶領同事向難度很大卻最科學的水滴型艇體發起了沖擊。
“核潛艇的穩定性至關重要,太重容易下沉,太輕潛不下去,重心斜了容易側翻,必須精確計算。”黃旭華至今珍藏著一把“前進”牌算盤,當時沒有手搖計算機,核潛艇的大量核心數據都靠算盤和計算尺,“我們分兩組算同一數據,如果兩組算出來數據相同則沒問題,如果不同就要重新來過,直到數據相同為止”。
潛艇的重心和重量直接關系到它的不沉性,所以要求特別苛刻,大家就想了個“土辦法”——在船臺入口處擺個磅秤,不管什么東西拿進船臺都要過稱并記錄在案,施工過程中有任何東西拿出船臺也要稱一稱。幾年來天天如此。“斤斤計較”的結果是,數千噸的核潛艇在下水后的試潛、定重測試值與設計值毫無二致。
1970年12月26日,我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當這個承載著中華民族強國夢、強軍夢的龐然大物從水中浮起時,黃旭華熱淚長流。在沒有任何外援的情況下,中國人僅用10年就研制出了國外幾十年才研制出的核潛艇,中國從此成為世界上第五個擁有核動力潛艇的國家。最讓黃旭華自豪的是:“我們的核潛艇沒有一件設備、儀表、原料來自國外,艇體的每一部分都是國產。”
無論什么時候,落后就要挨打
黃旭華1924年出生于廣東省汕尾市海豐縣田墘鎮,他原本的志向是和父母一樣學醫。1944年夏,他徒步走了幾天的山路趕往已經搬遷到重慶的學校,一路都有日軍戰機轟炸,有時要在山洞里躲整整一天……“當時我心里就很憤怒,一個沒有國防的國家,連一張安靜的書桌都放不下,我不學醫了,我要去學航空、學造軍艦。”后來,黃旭華考取了上海交通大學造船系。
當時正是中國歷經劇變的多事之秋,上海交通大學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嚴謹的學術精神讓黃旭華夯實了堅固的技術根基和創新思維。通過4年的學習與錘煉,黃旭華不僅成長為一個掌握現代造船理論與技術的專業人才,而且在1949年春天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坎坷的求學經歷堅定了黃旭華科技報國的決心:無論什么時候,落后就要挨打,強國才是硬道理。
從34歲到63歲,黃旭華與老家親人神秘“失聯”30年。父親去世,他沒有回家;二哥去世,他也沒有回家。他在做的工作,家鄉親人多次寫信詢問都得不到答案,直到1987年,93歲的老母親看了上海一家雜志上關于“黃總設計師”的報道《赫赫而無名的人生》,才終于明白,自己的兒子在為國家造核潛艇。
“我是總師,我要對核潛艇負責……”
1988年4月,64歲的黃旭華身穿工作服在核潛艇甲板上飛奔的照片,記錄了他當時深潛勝利歸來的喜悅。
檢驗中國自主研發的第一代核潛艇是否有戰斗力,極限深潛是最關鍵的一步。1988年4月底,這艘核潛艇將按設計極限開展深潛試驗,但其中的風險和挑戰也可想而知。“在極限深度,一塊撲克牌大小的鋼板承受的壓力是一噸多,100多米的艇體,任何一塊鋼板不合格、一條焊縫有問題、一個閥門封閉不足,都可能導致艇毀人亡。”總師黃旭華一方面對自己復查了3個月的產品很有信心,另一方面,科研領域總有人類未知的空間,從來就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安全。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試驗臨近,參試人員宿舍里常響起《血染的風采》這首歌,悲壯的氣氛中,還有人給家人寫了遺書。
“我是總師,我要對核潛艇負責,對艇上170名同志負責……”為了穩定大家的情緒,黃旭華帶著設計人員和戰士們座談:“《血染的風采》很好聽,我也喜歡唱,可這次我們要唱著‘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去把試驗數據成功拿回來!”當總師宣布將和大家一起下水的一瞬間,現場沸騰了,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50米、100米、200米……接近極限深度,艙里的空氣緊張得幾乎凝固,巨大的水壓壓迫艦體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在寂靜的深海中聽起來讓人膽戰心驚。而此時神經繃緊的黃旭華,在外人看來卻是氣定神閑、指揮若定。
試驗成功了!黃旭華難掩激動的心情,即興揮毫:“花甲癡翁,志探龍宮,驚濤駭浪,樂在其中!”記者 吳曉東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黃旭 華 “深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