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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喀什澤普縣有一條——“漂著金子的河”
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喀什地區的一個維吾爾族村莊里,一位漢族村支書因車禍不幸去世了,村子里的維吾爾族鄉親們自發為他舉辦隆重的葬禮,年邁的哥哥也從老家專程趕來,要求運送靈柩回到近3000公里外的老家甘肅武威下葬,完成父親的夙愿,而在鄉親們的眼里,這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他們的村支書8歲就來到這個村子,他早已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鄉親們也把他看作親人。是葉落歸根,還是長眠在他所深愛并生活工作了50多年的土地上,一場圍繞著主人公身歸何處的情感爭奪在所難免……
取材于上海對口援助喀什地區四縣之一澤普縣的“中國最美村官”劉國忠事跡的電影《漂著金子的河》里,主人公劉國忠并沒有出現,而他數十年來為村民默默奉獻的故事卻隨著村民和親人們的追憶一幕幕浮現。
作為該片的編劇、導演兼制片人,劉春彥說,自己想拍的是一部不同于以往的主旋律電影,拍出南疆生活的語境和質感,拍出主人公真實感人的精神存在。
村民們對他的每一聲稱呼里都帶著溫度
2013年秋天,劉春彥在電視新聞里第一次知道了“劉國忠”這個名字。全村維吾爾族村民自發為這個漢族村支書辦葬禮的場面太震撼了。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能得到這么多來自不同民族父老鄉親的愛?帶著一連串的疑問,劉春彥兩天后登上了飛往新疆的航班。
劉國忠所在的那個科克墩村是新疆澤普縣古勒巴格鄉最小的自然村,對劉春彥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從北京出發,需要先飛4個小時到烏魯木齊,再轉機兩個小時到喀什,下飛機有4個小時車程才到澤普縣,從縣城到村里開車還需要一個半小時。
科克墩村全村只有59戶人家,總人口不到200人,劉國忠一家是這里唯一的漢族人家。1982年,劉國忠開始擔任村委會主任,1998年起兼任村黨支部書記,成了維吾爾族村里的漢族“村官”。
靠著滿腔熱情和無私奉獻,劉國忠帶領科克墩村告別了無電、無路、長期喝苦水的歷史,農民年人均純收入也從十幾年前的不足300元,增加到2012年的7000元,94%的村民住上了富民安居房。但劉國忠一家卻還住在已經住了幾十年的土坯房里,最值錢的家當,是一臺18英寸電視機和一臺舊冰箱。他曾說:“村里現在還有幾戶貧困戶沒有蓋新房,我想等他們都住上新房后再說吧,這樣可以和他們做個伴。”
2013年,劉國忠獲得了“中國最美村官”的榮譽,也是在這一年10月,他和妻子褚富蘭在騎摩托車返村的途中,因為過度勞累,摩托車重重摔在了自己帶領村民剛剛建好的柏油路上,他再也沒有醒來,享年62歲。
“老劉”“劉爸爸”……影片中,村民們對他的每一聲稱呼里都帶著溫度。大家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帶著錢趕到醫院見他最后一面,為他砍樹做棺木,選墓地,洗印照片,訂做壽衣,然后是抬起棺木繞村一周,讓他再看一眼這個他的第二故鄉,也送他最后一程。
第一次到科克墩村,劉春彥采訪到的第一位村民是個維吾爾族老人,她家的孩子一直受劉國忠資助上學,一提“劉國忠”,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從這眼淚中劉春彥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人物假不了,他要拍一部電影,讓更多的人看到一個真實的南疆,看到兩個民族之間的真情。
《漂著金子的河》以紀錄片的風格展現了老劉樸素的一生,片中90%都是真人真事。電影里,一群活生生的人物實實在在立在那里,借過老劉錢還沒來得及還上的鄰居,在他的帶領下先富起來的人,被他收養已經長大成人的孤兒,受過他資助現已安居樂業的小偷,在科克墩村,全村幾乎所有人都得到過老劉的照顧和接濟,他就是他們最堅實的靠山,很多晚輩甚至是從小聽著老劉的故事長大的。劉國忠8歲的時候跟隨父母從甘肅武威來到了科克墩村,長大成人后,全家決定搬回老家,劉國忠卻對這片土地充滿眷戀,不顧家里反對堅持留了下來,成了村里唯一的漢族漢子。
前些年,住在縣城的兒女幾次想接老劉進城居住,但他因放不下村民而屢屢拒絕。到了退休年齡,原本準備回家“休息”的劉國忠卻仍然被村民全票選為村支書,甚至有村民到鄉里“上訪”要求劉國忠繼續擔任村官。
電影里再現的劉國忠和村民們的那些小故事和點點滴滴,在位于科克墩村老村部的劉國忠紀念館里定格成為一件件實物、一幅幅照片,他的墓就在紀念館旁邊。劉國忠去世后,他的大女兒按照父親生前的愿望回到村里的幼兒園任教,在這里,她將會長久陪伴被村民們用愛留住的父親。
“這拍的就是老劉的真事啊”
以往大銀幕塑造英雄模范人物的時候,總習慣于簡單地羅列主人公的各種好人好事,但那種概念化、公式化的電影不是劉春彥想要的。
劉春彥看過目前能找到的200多部主旋律電影,但這次的創作難度還是超乎他的想象。兩年多里,科克墩村他跑了幾十趟,劇本一遍遍打磨,寫到第18稿的時候,已經寫不下去了。面臨放棄,他決定最后一搏。
“以前改劇本總是在電腦上把原稿復制過來,刪掉一部分再補充一部分,修修補補,這次干脆狠心徹底拿掉,腦子里有什么我就寫什么。”劉春彥說,“想要觀眾感覺是真的,就不要去寫你看不到的東西,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就把它還原出來。”
電影一開場就是南疆維吾爾族集市,那種繁華熱鬧,那種煙火氣帶著穿透銀幕的感染力撲面而來。這部電影巧妙地回避了劉國忠的生前事跡,把鏡頭對準了他去世后的故事,重現人們心中的劉國忠。村民們忍著巨大的悲痛籌辦葬禮,追憶他對自己的幫助,而主人公劉國忠本人,除了劇尾葬禮上的一張照片,始終沒有露過臉。
為了講好老劉的故事,劉春彥在劉國忠生前所在村子前前后后生活了3個月,先后撰寫了31稿劇本。而這個明顯“另類”的劇本并不被認可,幸好論證會上專家們的意見給了劉春彥信心,他們認為這是國內少有的聚焦南疆地區民族團結和基層干部的電影,多線索敘事故事結構為中國主旋律電影創作打開了一片新的天空。
2015年12月,影片在澤普縣開機了。在科克墩村實拍時,劉春彥又碰到了頭疼的問題。他說,最初飾演劉國忠妻子、兒女的都是他從北京帶過去的專業演員,沒想到“往當地村民中一站太扎眼,怎么看都是假的,拍出來自己都不會相信”。
為了把這個故事講實,全片最終除了劉國忠的哥哥由專業演員扮演,全都由當地民間藝人、縣歌舞團演員和村民本色出演,劉國忠的妻子、兒女們也在片中講述自己的故事。畫面的質感有了,劇本又得改,因為大部分演員是非專業演員,需要按照他們的語言風格重新改寫臺詞,那時候,劉春彥只能白天拍戲晚上改劇本,邊拍邊改,一個多月的拍攝過程非常緊張。
2016年電影在烏魯木齊市首映。一個人幾十年的事濃縮在一部不到兩小時的電影里,劉春彥感覺意猶未盡。一位南疆放映員告訴他,自己在小學里放電影,以前經常是看不下去電影老師學生爭著跑,放《漂著金子的河》不一樣,放完了,大家還坐在那兒抹眼淚。一位澤普當地人更是興奮地跟劉春彥說,片子里90%的人他都認識,“這拍的就是老劉的真事啊”。
沒有什么比這些話更讓劉春彥欣慰的了。
“弟弟啊,咱們過河回家了!”
影片中那條多次出現的河叫澤普河,維吾爾語,意為“漂著金子的河”。每年10月,這里的胡楊樹一片金黃,胡楊樹在河面灑下倒影,如同金子漂在水面上。
拗不過村民們的堅持,劉國忠的哥哥最終帶著空空的棺木和幾枚獎章踏上了回家的路。“弟弟啊,咱們過河回家了!”經過澤普河,他連日來積蓄的悲痛全然釋放,而呼喊中,更多的是對弟弟長眠在這片他深愛的土地上的欣慰。
“明明應該你送我走的,我怎么能去送你呢?”影片中,全村人都在和老劉告別的時候,一位倔強的維吾爾族老人卻拒絕參加劉國忠的葬禮,被人強行拉走又跑回來一個人呆坐在澤普河邊。當年老人趕著羊路過科克墩村,喝醉了酒倒在草垛邊睡過去,大冬天,要不是劉國忠把他背回家,他可能就凍死了。后來在老劉的勸說下,這位孤身老人干脆留在村里放起了羊。
如果不是辦葬禮,村民們很多時候都忘記了老劉是個漢族人。劉國忠會說維吾爾語,在他的帶動下,維吾爾族村民也幾乎都會說幾句甘肅武威普通話。平時看到老人們在路邊曬太陽,劉國忠路過總會過去閑聊幾句,有時候還會塞些錢給其中某個生活困難的老人。在科克墩村,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影片中有大量村民悲傷落淚的特寫鏡頭,噩耗傳來,他們擠坐在醫院狹窄過道里相對無言的場景更是令人震撼。整部電影中人物臺詞不多,表達直白,而這種沉默內斂,在劉春彥看來正是當地維吾爾族村民品質中閃光的一面:“他們不懂得委婉客套,他們可能會看似面無表情地問你一句‘吃飯了沒有’,讓你感受不到一點熱情,可是當聽你說還沒吃的時候,他們很可能下一秒鐘就從懷里掏出一個熱呼呼的馕遞到你面前。”
“這是一個超越了族群和信仰,充滿了人間真情大愛的故事。”在《漂著金子的河》片尾,劉春彥特意打上了這樣一句話,他希望觀眾可以感受到,河中漂著的不是黃金,而是比黃金更加珍貴的精神和人格,是不分民族的大愛和真情,“鋸木頭、打棺材、選墓地、制壽衣,安撫他的家人,影片中所有的行動背后都凝聚著一個‘愛’,這種少數民族老百姓和一個漢族干部之間的情感聯系貫穿了整部電影”。
經過一年半的拍攝制作,影片于2016年4月通過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審查,獲得公映許可證。經過層層篩選,影片成功入選2016年第19屆上海國際電影節“聚焦中國”展映單元,成為首次參加國際A類電影節的援疆文化產品。如今,進院線成了無數中小成本電影的夢想,怎么能讓更多觀眾看到這部誠意之作,是作為獨立制作人的劉春彥最大的心結。
從2016年的首映禮到今天,《漂著金子的河》在新疆放映已有5萬場。資金有限,劉春彥常常一個人坐長途巴士車送拷貝,從一個影院奔波幾百公里趕到下一個影院。
劉春彥記得,一次在長途汽車站買票,賣票的維吾爾族大姐特意在他的票背后寫了句維吾爾語,叮囑司機一定把他送到要去的地方。
想起新疆,劉春彥的心里至今還是滿滿的溫暖,這和他的電影傳遞出來的感覺一模一樣。
編輯:李晨陽
關鍵詞:新疆 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