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減少的兩成共享單車都去哪了？

不少用戶反映能用的共享單車變少了；超七成受訪用戶認為單車損壞率高，有時兩三輛中才有一輛能用

近日，北京朝陽區(qū)一條小路的邊上，密密麻麻地堆積著廢棄的共享單車。 新京報記者 陳維城 攝

“共享單車是怎么了？想用的時候找不到，不用的時候一大堆”，最近在北京五棵松附近上班的郭女士常常吐槽共享單車“不好找”。

跟郭女士一樣抱怨共享單車“用車難”問題的用戶不在少數(shù)。新京報記者近日前往北京前門、國瑞城、百子灣以及天通苑等地進行調(diào)查采訪，不少用戶表達了目前共享單車使用中的一些不便之處。

日前，北京市交通委披露，北京市共享自行車運營車輛總數(shù)已較去年9月最高峰時下降了近兩成。2017年9月，北京市交通委下發(fā)通知落實對共享自行車實施總量調(diào)控政策。

作為“重資產(chǎn)、重運營”的行業(yè)，運維管理、騎行體驗時刻影響著用戶對于共享單車的評價。在各地共享單車“墳場”不斷涌現(xiàn)，車輛損壞率不斷提高的情況下，共享單車何去何從？

用戶上下班經(jīng)常“一車難求”

8月14日早上7時，每天搭乘地鐵上下班的周浩（化名）步行了約十分鐘來到地鐵房山線的長陽站，顧不得額頭還滲著汗珠，便熟練地安檢、刷卡，然后加入到擠車的洪流中。“找不到共享單車很不方便。這幾天早晨還不算熱，但步行一公里多還是會出汗。下午下班的時候就不好受了”。周浩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今年夏天以來第幾次出門找不到共享單車了。

周浩住在房山區(qū)長陽鎮(zhèn)附近的小區(qū)，在海淀區(qū)西二旗的某大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上班。往返于房山線長陽站和16號線馬連洼站的列車，承載了他不遠千里來到這個城市的全部夢想。他居住的小區(qū)距離長陽站不到兩公里，這個距離用周浩的說法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步行太累打車浪費”。

去年春天開始，周浩一直用共享單車往返于家與地鐵站，以及地鐵站與公司間的“一公里”道路。那段時間，他每天早上從家出來，在小區(qū)門口或者路邊掃碼打開一輛共享單車，幾分鐘之后，他已經(jīng)開始進站了。“那個時候車很多，摩拜、小黃車都很多，即使有時出門晚了，大部分車被人騎走了，在附近找一找，還是能找到的。”周浩說，到了西二旗附近的馬連洼，出了地鐵也能很快找到共享單車騎到公司。

然而，變化在今年春夏之交的時候發(fā)生了。周浩發(fā)現(xiàn)，從家里出來和從地鐵站出來后，找不到共享單車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盡管以前也有這種情況，但是沒有現(xiàn)在這么頻繁。“今年夏天最熱的時候，我?guī)缀趺看味颊也坏杰嚕紶柲苷业揭惠v就像中大獎一樣得靠運氣”。而且，據(jù)周浩觀察，原來的小黃車和摩拜現(xiàn)在在長陽這邊幾乎銷聲匿跡了，倒是哈羅單車逐漸多起來。即便是這樣，仍然在用車高峰時“一車難求”。

有人說單車不好找，是潮汐現(xiàn)象造成的，即早上都涌到地鐵站、公交站等地方，傍晚又回流到小區(qū)門口。但周浩認為不全是這個原因，單車損毀多、運營跟不上也是主要原因之一。“有一次，我在路邊連續(xù)找了四輛哈羅單車，結果二維碼都被摳掉了，沒法用。還有一次，接連掃了三輛小黃車，因為是故障車均未打開。”

　　8月13日，一輛搬家的汽車帶走了一輛哈羅單車。 新京報記者 陳維城 攝

如果共享單車長期“找車難”，周浩就考慮再買輛自行車。以前，他買過兩輛自行車，一輛新車騎了沒幾天，放地鐵站外邊丟了。第二輛是舊點的二手車，壞了以后沒地方修，扔在車棚成了無主車。

北京共享單車總量較去年9月降兩成

周浩的經(jīng)歷具有普遍性。居住在朝陽區(qū)翠成馨園小區(qū)的王楠（化名）最近也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她家小區(qū)距最近的地鐵7號線歡樂谷景區(qū)站也有一公里多的路程。早些時候，她經(jīng)常在小區(qū)附近找一輛共享單車騎到地鐵站，到10號線呼家樓站出來后，再騎一輛共享單車到單位，這樣她可以節(jié)省十幾分鐘的時間。但是現(xiàn)在，她也面臨“找車難”的問題。“出門沒有車，出了地鐵也沒有車，共享單車沒以前方便了。”王楠感嘆道。

新京報記者近日分別在北京前門、國瑞城、百子灣以及天通苑等地進行調(diào)查采訪，不少用戶反映了共享單車使用中的一些情況。

“今年年初開始，共享單車的分布越來越不均衡了，有些主干道很難看到車，而國貿(mào)、雙井等人流量大的地方聚集了很多單車。”用戶李先生稱，現(xiàn)在共享單車的運維人員減少了許多，單車的調(diào)配跟不上了。

有這種體驗的用戶不在少數(shù)。“我住在勁松，在大郊亭附近工作，也就三四公里的路，以前會騎單車上班，最近有時候都快走到公司了還沒找到單車。現(xiàn)在的單車數(shù)量太少了，而且有的地方特別集中，有的地方就沒有。”用戶林霞（化名）稱。

現(xiàn)在能用的單車數(shù)量確實有所減少，有業(yè)內(nèi)人士向新京報記者表示，這一現(xiàn)象并不僅僅在北京出現(xiàn)。由于前期過量擴張，后來部分城市對單車投放量提出要求，企業(yè)在一些城市主動減量。

比如武漢市，今年6月實有共享單車約103萬輛，嚴重超出其非機動車空間承載能力，有關部門對該市共享單車總量分批實施調(diào)減。摩拜、ofo小黃車、哈羅單車首批將共縮減15萬輛，年底完成。

近日，北京市交通委數(shù)據(jù)顯示，目前北京市共9家共享自行車運營企業(yè)，運營車輛總數(shù)已控制在191萬輛左右，較去年9月最高峰時的235萬輛下降近兩成。此外，杭州、廣州、深圳等地共享單車總量也呈下降趨勢。

單車投放放緩的背后，是公司運營思路的調(diào)整。哈羅單車表示，共享單車競爭已經(jīng)從規(guī)模和量的擴張轉向理性競爭，如何利用智能技術精細化運營是行業(yè)重要議題。現(xiàn)在行業(yè)逐漸意識到，共享單車要實現(xiàn)可持續(xù)的發(fā)展，同行之間、用戶之間、管理部門之間的互動和博弈都是必要的。

“共享單車一窩蜂攻城略地的景象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在盲目擴張后，監(jiān)管介入以及一些企業(yè)經(jīng)營出現(xiàn)問題使得單車總量減少，共享單車將進入精細化運營階段。”互聯(lián)網(wǎng)分析師季城認為。

　　共享單車損壞得多了，剩下的就少了

能用的單車難找，跟其損壞率越來越高有莫大的關系。

“我上回看到一個人騎共享單車，騎著騎著腳蹬子掉了。”用戶馬小姐表示，“ofo小黃車的壞車率比較高，一般要掃兩三輛才能找到一輛能用的”。

“最近掃共享單車經(jīng)常碰到壞車，不知道為什么，最多一次掃了4輛才找到一輛好的。可能有的人知道它是壞車，就把它隨便放那。”用戶張宇（化名）介紹自己最近的騎行經(jīng)歷時說。

“有時候掃開才知道是壞車，有鏈子掉了的、腳蹬子撞歪的、剎車不靈甚至有輪子不轉的，但錢已經(jīng)扣了又不能退，能湊合騎的我就湊合騎，不能騎的只好放棄了，還白浪費了一次用車費用。”用戶李先生說，還有好多人在共享單車上加私鎖，把二維碼涂掉，共享單車成了“私人單車”。

據(jù)媒體報道，上海市街頭完好的共享單車數(shù)量不到60%，上海市自行車行業(yè)協(xié)會秘書長郭建榮介紹，“行業(yè)標準要求上市運營的共享單車完好率應該達到95%以上。從目前的運營情況看，（相關企業(yè)）肯定不達標。”

共享單車損壞率高，一定程度上是此前無度競爭留下的后遺癥。有知情人士介紹，ofo小黃車與摩拜在擴張競爭時，快速上線了一批車輛，這批車輛折損率較高，加之風吹日曬，騎行體驗不盡如人意。

另外，共享單車一般投放使用三年應更新或報廢。以此來看，最早一批投放的車輛使用時期已超過兩年，加之日曬雨淋、人為破壞，這些共享單車騎行體驗變差也有章可循。

8月14日，摩拜方面告訴新京報記者，隨著運營時間和騎行里程的增長，車輛產(chǎn)生損耗，不少車輛面臨維修及報廢。摩拜單車將與資源回收行業(yè)合作，推進共享單車的回收及資源再生利用等合作，打造共享單車的批量拆解和回收再利用產(chǎn)業(yè)。

除了損壞，也有不少單車散落在河道、廢棄廠房甚至五環(huán)路等地方。去年底，杭州市下城區(qū)在清理河道時，從淤泥里發(fā)現(xiàn)了包括ofo、哈羅、小鳴單車等各個牌子的單車200多輛。

共享單車為什么會走進“墳場”？

據(jù)車輛監(jiān)測數(shù)據(jù)，在北京局部區(qū)域共享單車的月活躍度不足50%，近一半車輛處在閑置狀態(tài)；成都市有35%的共享單車處于不活躍狀態(tài)。大量的共享單車損壞或無法使用影響市政交通，于是各地出現(xiàn)了不少共享單車“墳場”。

今年7月底，攝影師吳國勇利用半年時間，走訪北京、廈門、武漢等20多個城市，拍下32個共享單車墳場，用圖片、視頻等形式展現(xiàn)了共享單車“墳場”的震撼景觀。

日前，新京報記者來到北京一處共享單車“墳場”。該場地占地約40畝，堆滿了各種品牌的廢舊共享單車。當?shù)匾晃淮迕穹Q，這里停放著近10萬輛共享單車，“每天都有三輪車將收集的廢舊單車送過來”。

在記者街頭采訪的過程中，不少用戶認為共享單車“墳場”的出現(xiàn)是企業(yè)管理不善造成的，“不管單車放在哪兒，定位都能查到并進行整理啊，車堆得到處都是，我覺得是廠家回收不及時”，林霞說。

共享單車“墳場”的出現(xiàn)確實與企業(yè)過量投放分不開。有業(yè)內(nèi)人士告訴記者，面對無序亂放的共享單車，一些城市管理部門對車輛進行收集整治，并對管理不規(guī)范企業(yè)進行處罰。但有些企業(yè)車輛太多，根本管不過來，也就放任不管了。

不少單車被丟進“墳場”，與運維跟不上也有很大關系。

一些城市對共享單車運維員配比做出過規(guī)定，比如杭州要求，運維人員配備標準為120輛單車配備1名運維人員；武漢要求按照不低于車輛投放量千分之五的比例配備運維人員。而隨著共享單車“退燒”，資本不再青睞，不少企業(yè)縮減了運維投入。

新京報此前報道，2018年春節(jié)后，共享單車大量運維人員被辭退。據(jù)一些運維人員介紹，目前共享單車公司普遍采用第三方外包的方式來做運維，克扣工資、突然辭退等普遍存在。這也導致了共享單車運維人員大量流失。

互聯(lián)網(wǎng)分析師季城認為，共享單車丟進“墳場”不僅浪費資源，也污染環(huán)境。但如何回收利用多余的共享單車考驗企業(yè)與相關部門。

“大部分是銹的，也有很多是新的，但日曬雨淋慢慢就不能騎了。”面對“墳場”里五顏六色的共享單車，村民覺得很可惜。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副教授朱巍認為，共享單車“墳場”不能只靠“處罰”解決，需要回歸市場處理，如由用戶認領可獲優(yōu)惠券獎勵等，既解決了“墳場”問題，也提高了車輛活躍度與存量。

新京報記者 陳維城　實習生 游佳穎 陳詩怡 王殊藝 位威

調(diào)查

70%受訪用戶希望加強運維

近日，新京報記者在北京前門、國瑞城、百子灣以及天通苑等商圈、地鐵站附近隨機采訪共享單車用戶，就共享單車騎行體驗、運維管理等情況進行調(diào)查。此次共隨機采訪30位用戶，包括不同性別的青少年、青年、中年等年齡段用戶，涵蓋了學生、上班族、游客等多種人群。

受訪用戶對不同單車各有偏愛

調(diào)查中，對于最喜歡的共享單車品牌（可多選），有57%的用戶表示喜歡摩拜，ofo小黃車也獲得了26.7%用戶青睞，23.3%的用戶喜歡小藍單車。

“小藍單車挺好騎的，摩拜單車也還行。我最喜歡用小藍車，但是它比較少，所以一般用摩拜吧。”一名中年男子表示。

“我喜歡摩拜，感覺摩拜的車結實一點，小黃車感覺挺脆弱的。”一位用戶稱，摩拜單車數(shù)量較多，騎行體驗中規(guī)中矩。一位學生用戶表示，“最喜歡摩拜，因為摩拜不用交押金。”

“小黃壞車比較多，摩拜騎起來有點重，我還是喜歡小藍。”一位上班族對小藍單車好評不斷。小藍單車因其車身輕便、損壞率低，有一批忠實用戶，但由于目前限投等因素，數(shù)量并不多，但其也獲得了23.3%的用戶支持。

“我比較喜歡用小黃車，車身輕巧，騎著也不錯。”朝陽一位男性用戶表示。小黃車目前的車輛比較多，當然損壞率也相對較高，“經(jīng)常遇到?jīng)]氣兒、沒座，甚至輪子壞了的情況。”

ofo小黃車有不少的忠實騎行用戶，“喜歡用小黃車。因為我一直用小黃車，沒用過其他牌子的車。”此次街訪中ofo獲得了26.7%用戶青睞。

超七成受訪者認為損壞率高

此次街訪中76.7%的用戶認為目前共享單車損壞率高。

“壞車率非常高，很多還是人為破壞的，有些車二維碼被摳掉了，有的車座子、腳蹬子被拆，還有的輪胎被扒開，反正很多種，我不知道為什么有人這么干。”國瑞城附近一位中年用戶表示。

還有用戶表示，現(xiàn)在使用共享單車就像“抽獎”，好車的概率并不高。

在天通苑地鐵站，一位女學生告訴記者，“壞車率特別高，可能小黃車壞得最多吧，有時掃兩三輛后才能掃出好的。”在調(diào)查中，像這位學生一樣要掃兩三輛才能找到一輛好車的人不在少數(shù)。

“有次騎車騎到一半，鏈子斷了，只能推到路邊換一輛了。”在國瑞購物中心，一位正在做兼職的男生告訴記者。

采訪中，有23.3%的受訪者認為共享單車的壞車率不算高。“壞車率不是特別高，但就是有時會有故障，不好騎。”也有受訪者將今年與去年的壞車率進行對比，認為“去年壞車率挺高的，今年還好”。

70%受訪者希望加強運維管理

運維管理是此次采訪調(diào)查中較關注的話題。70%的受訪者表示希望能多一些運維管理者來管理共享單車。

“我家門口好多亂堆亂放的單車，多一點管理者可能會更好一點。”有市民表示。

“共享單車的整個基數(shù)非常大，但是真正參與維修的人員比較少，起碼在學校附近我的感受是這樣的。”一學生用戶稱。

16. 7%的用戶認為共享單車的分布不太均勻。“我要從石庫門走到大郊亭來找單車，數(shù)量太少了。有的地方特別集中，有的地方就沒有。”

此外在優(yōu)惠活動方面，一位女性上班族表示，“希望可以給經(jīng)常騎的人優(yōu)惠多一點。”還有一位女士表示，“希望再便宜點。”

“共享單車墳場是浪費啊。”不少用戶對于共享單車“墳場”表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