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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一方水土養不起一方人”難題,格列自然寨實施易地扶貧搬遷
記者 趙永平 馮 華 劉詩瑤
編者按: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脫貧攻堅戰進入決勝的關鍵階段,我們務必一鼓作氣、頑強作戰,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當前,全國剩下的貧困人口尚有1600多萬人,都是貧中之貧、困中之困,這些人的脫貧工作,是難啃的硬骨頭。那么,攻堅“堅”在何處,如何去攻?本報推出“壯麗70年 奮斗新時代——脫貧攻堅鄉村行”系列報道,講述一個個生動鮮活的故事,對破解各種難題進行深入思考。
車行貴州劍河縣,滿眼是山。轉過一彎又一彎,來到苗嶺山區深處的敏洞鄉麻龍村格列自然寨。寨子不大,48戶侗族人家的吊腳樓散居在半山腰。
“這是全鄉離公路最遠的寨子,山高、坡陡、切割深,2014年貧困發生率29.3%。”麻龍村黨支書楊昌良說起曾經的家鄉心情復雜:這片山水到處是兒時回憶,也滿是現實的無奈。重重大山像一道道屏障,貧困趕不走,小康進不來。
深山村寨咋脫貧?這是山里人的夙愿,也是這個深度貧困縣最難啃的硬骨頭。
“搬!”一年半時間,6次院壩會,格列自然寨村民的共識逐漸凝聚:實施整寨易地扶貧搬遷。一批批鄉親們走出大山,奔向充滿希望的新生活。
兩難的抉擇:一方水土難生存,搬離故土又難舍
雨后,山里的空氣格外清新,寨子里又開起一次院壩會。
搬遷的最后期限定了下來。“月底前拆完老宅,不然會影響后面的政策。”楊昌良又叮囑了一遍。
“對頭,要抓緊拆完、復墾。”“不能住上新房,還占著老宅。”……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熱烈。
“深山里的日子真是窮怕了,苦怕了!”楊昌良感嘆。
格列寨“九山半水半分田”,全寨212人,180畝地,人均不足1畝。靠山難吃山,山上都是生態林,不能砍伐,換不成錢。為了生計,年輕人紛紛外出打工,常住寨里的,吃席還湊不齊三桌人。一方水土養不起一方人,因為貧困,有6戶人家娶不上媳婦。
“壩壩田,溝溝地,誰能種出花來?”貧困戶楊煥棟,全家一畝半田,分成9丘,最小的不到半分地,“種苞米,打不了多少,耕牛都轉不過身來。”
頭腦活絡的人也想過辦法,可受制于自然條件,山貨出不去,產業起不來。村民楊勝平前幾年養過鴨,“買了1000只鴨苗,一擔擔飼料挑進村,鴨子養大,一擔擔挑出去,再拉到鄉里的市場,光運費每只就比別人貴3元,哪還有賺頭?”還有人賣過特產,“100斤紅苕,運出山就花了50元!”
大山成了生活的阻撓。35歲的蒲祖元,為照顧臥病在床的阿媽,放棄打工回鄉,陷入貧困。他家的吊腳樓格外老舊,屋里黑漆漆,樓梯吱吱響,地板滿是洞,“洗不上澡,上不了網,回村的生活過不慣。”小伙子一臉苦悶,他雖會泥瓦工,但鄉下機會太少,一個月干不了七八天。
更愁的是看病難。蒲祖元說,寨子離城太遠,前陣子阿媽病重,叫車送到縣醫院,車費就花了600元。“如果搬到城里,阿媽看病方便,我也不愁找活,生活肯定不一樣。”寨里人小病拖、大病扛,因病致貧占到60%。
“要挖窮根,必須搬遷。”易地扶貧搬遷政策讓楊昌良看到了希望。可申請整寨搬遷有條件:一是村民自愿,二是搬遷人數超過70%。
2017年8月,格列寨召開第一次扶貧搬遷院壩會。來了26戶人家,只有4戶同意搬,搬遷率不足10%。
叔公楊通賢輩分最高,他第一個反對:“金窩銀窩不如土窩,山里不是沒吃的、沒田種,為什么要搬?不種地還叫啥農民?”
這次院壩會相當于摸了次底。對于搬遷,阿爸、阿媽們基本不同意。有人住慣了山里,上山打柴,下山種田,怕進城不適應;有人顧慮城里開銷大,吃喝樣樣花錢,怕吃不起菜、買不起米;也有人擔心,沒了土地就沒了依靠,自家的田、林今后可咋弄?
老人們故土難離,年輕人渴望搬遷,怎么辦?
楊昌良陷入了兩難!
實打實攻堅:一把鑰匙開一把鎖,讓政策落進群眾心坎
搬山容易搬“心”難。啃下硬骨頭,關鍵還得靠干部。
縣、鄉、村干部一頭扎進寨里,挨家挨戶做工作,“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一把鑰匙開一把鎖。
貧困戶陳啟榮,擔心搬不起……楊昌良三番五次上門講政策:貧困戶搬遷有優惠,同樣是每人分20平方米,貧困戶只交2000元,而且老房的宅基地復墾,還給補3000元,里外一算不花錢。
貧困戶楊光益和老伴上了年紀,擔心出去不適應。敏洞鄉黨委書記吳家含上門算起情感賬:“你看倆孫子這么聰明,不讓娃娃去縣里讀書,將來有啥前途?還要這樣一直窮下去?”“況且到了城里,你們還有低保,兒子也能找個活干,日子肯定比現在強。”
貧困戶楊昌輝,文化低,擔心工作不好找。干部掐著指頭幫他算增收賬:“你想想,在家種田,頂多管個溫飽,進城免費培訓,找個活干,一個月收入能頂你種一年田。”
為什么搬?副縣長吳蘇屏耐心解釋:寨子條件差,一人種幾分地,吃飽都不容易,致富更不可能。到了城里,樓下是藥店、小學就在旁邊,老人一邁腿就可以去廣場遛彎。“不光看眼前,也要看長遠,多看看孩子們的希望。”
往哪兒搬?政策實打實。縣里針對1.8萬易地扶貧搬遷群眾,統一規劃安置點,臨近縣城、就業方便,樓房一年建起來。
下了山,干什么?先上產業后搬遷,縣里實施產業、就業、幫扶、培訓、服務“五個全覆蓋”,確保“搬遷一戶、脫貧一戶”。
磨破嘴皮子,不少人心動了……2018年1月,格列寨的第三次院壩會上,一半以上人家同意搬遷。
一些老人還有顧慮:搬走了,戶口怎么辦?山林、田地怎么辦?
政策再講細、講透。吳蘇屏又來到寨里院壩會,給村民一條條解答:搬不搬,看自愿;進城戶口遷不遷,也是自愿。原來的土地經營權、林地經營權、集體資產收益權都不變。也就是說,地,今后還可以種;如果將來寨子搞建設,土地補償也還有你的份。
改變老觀念不容易。楊昌良家的面包車成了鄉親們的“共享汽車”,一撥撥拉著村民去安置點體驗。眼見為實:新樓房漂亮,不燒柴火,廁所干凈,一擰水龍頭能出來熱水……
真心終于解開“心結”。老人們的心也動了:“這么好的政策,還想啥?搬!”
2018年經村里申請,縣鄉兩級審核合格,格列寨納入整寨搬遷對象,共搬遷41戶166人,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13戶47人,搬遷率達85%。
奔向新生活:不是一搬了之,要讓戶戶有營生、能脫貧、可致富
搬出大山只是第一步,能不能穩得住、能脫貧、可致富?這是對易地扶貧搬遷的考驗。
走進劍河縣仰阿莎街道思源社區,樓房灰頂黃墻,保留民族特色,干凈的水泥路,寬敞的廣場,貨源豐富的超市……格列寨第一批搬遷戶已經入住。
生活方式變了。楊昌輝的新家在10樓,100平方米的三居室整潔亮堂,老父親也有了自己的房間。“山里生火在屋里,洗漱在屋外,哪像現在用電用水這么方便?燒飯用煤氣,天天能洗澡,比過去不知要強了多少!”
看病方便了。63歲的粟周然最滿意下樓就是衛生站,一有空就能去量個血壓,“小毛病不用挨,慢病有新政策,負擔輕了,日子就有盼頭。”
新家園有了歸屬感。“左鄰右舍都是四鄉八寨的鄉親,慢慢熟悉起來了。”搬遷戶彭洪說。社區成立了黨支部,建了居委會,每天晚上,老人們都在廣場上對唱山歌,侗寨的習俗搬到城里,日子樂呵著呢。
大家最關心的還是就業問題。以產業帶就業,縣里引進食用菌產業,建起20個智能化恒溫種植基地,在搬遷安置點設立扶貧車間,能吸納4000多人就業。結合用工需求,為貧困戶專門定制培訓,鼓勵有想法、有能力的人外出打工。
“戶戶有營生”落到了實處。楊昌輝在縣城物流公司當上搬運工,妻子謝桃紅在扶貧車間分揀雞樅菌,“我們兩口子一個月掙5000多元,媳婦上班離家近,能照顧老人、接送孩子。”今年春節,他專門把村支書楊昌良請到自己的新家:“多虧大哥勸我,要不是搬下來,咱家的日子哪能翻得了身!”
大山里邊,產業也在跟進。去年麻龍村集體流轉30畝冬閑田,種了30萬棒黑木耳,以入股分紅的形式覆蓋全部貧困戶,每戶年分紅4000元。“有工打、有紅分,今年全部脫貧摘帽!”楊昌良充滿信心。
更難得的是,村里人的觀念變了。在格列寨剛召開的第六次院壩會上,村民們不再為搬遷糾結,而是開始謀劃未來的發展。大家提出新期盼:“盤活山里的承包地、林地、宅基地,長出更多新錢袋。”“城里機會不少,希望推薦一些更穩當、收入高的工作。”“想開個小賣店,盼著能把貸款貸下來”……
村民們的心聲,吳蘇屏一一記下!他告訴大家,縣里打算引進眼鏡廠、電子加工廠等企業,再增加公益性崗位,保障一戶至少一人穩定就業。
站在格列寨院壩上,記者看到:一處處宅基地正在拆遷、復墾,土地又長出新綠。鄉親們的生活不正像這一簇簇新綠充滿了生機、充滿了希望嗎?
編輯:曾珂
關鍵詞:格列自然寨實施易地扶貧搬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