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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瘟疫改寫的歷史
環球同此涼熱——對于這句話,最近我們的感受可能要更深一些。結構簡單的病毒正在侵擾復雜而精密的人類社會。隨著疫情在全球蔓延,從流水線到華爾街,很多地方都在感受著震動。
其實,縱觀人類疫情史,小小病毒一直影響城市的興衰、社會的枯榮、文化的起落,這種影響力甚至比戰爭和革命更為深刻和全面,因為疾病侵蝕著文明的核心和根基——人類的軀體和心靈。
除了醫學家,歷史學家、社會學家、經濟學家乃至詩人都曾努力尋覓疫情的真相,它造成的傷害超過最殘酷的戰爭,同時也影響了世界歷史的走向。
修昔底德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中,把公元前430年發生在雅典城內的一種可怕的流行病稱為“瘟疫”,“雅典城里的人像羊群一樣死去”。中國古代殷墟甲骨文已有“蟲”“蠱”“瘧疾”及滅蟲的記載,《史記》也用“疫”“大疫”表示疾病的流行。漢末三國時期的建安七子,有5人死于疫情泛濫期。1957年,香港流感大爆發,有報章把流感influenza一詞譯作“燕虎鱗沙”,凸顯它來勢洶洶。
《明史紀事本末》記載:“崇楨十六年,大疫,南北數千里,北至塞外,南逾黃河,十室鮮一脫者。” 以山西地區為起點,中國北方地區發生了一次規模巨大且極嚴重的鼠疫災害,北京城也是重災區之一。明朝正處在風雨飄搖之際,李自成兩天攻下固若金湯的京城,鼠疫也算是幫了忙。
研究醫學史的弗雷德里克·F·卡特賴特曾在《疾病改變歷史》中探討過,常勝將軍拿破侖為何在遠征莫斯科時大敗而歸,把一支60萬人的大軍幾乎全部葬送在俄羅斯荒原。以前有人把原因歸結為俄國的寒冬和戰斗民族的誓死抵抗,這也許都是對的,但卡特賴特認為,真正葬送拿破侖大軍的是小小的斑疹傷寒細菌。實際到達莫斯科的拿破侖大軍人數不到10萬,來去沿途都因患病損失了大量兵員。斑疹傷寒擊垮了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的野心。
在此之前,黑死病肆虐中世紀歐洲,影響更深。黑死病的名字來自于在絲綢之路上航行、停靠在西西里島港口的水手皮膚上的黑色斑點。文藝復興之父彼特拉克筆下,房子空空、城鎮廢棄、鄉村潦倒、尸橫遍野;整個世界沉浸在萬籟無聲的可怕寂靜之中。他提到,史家在被要求描述類似的災難時默不作聲,醫生智窮力竭,哲學家聳肩皺眉,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他用這樣的語句結束描述:“后人會相信這樣的事嗎?連我們親眼目睹的人也不能相信。”
這一時期誕生了著名的“鳥嘴醫生”形象,“鳥嘴”是口罩的祖師爺,里面放了香料,保護醫師免受瘴氣和尸臭侵擾;長袍由多種布料編織而成,外層涂有蠟,避免血液吸附,可以說是隔離衣的原型。
疫情催生了現代公共衛生體系,推動了醫學技術的發展,而且對社會演變的塑造絲毫不亞于經濟危機和政變。
1832年,霍亂侵襲巴黎,導致1.9萬人喪生。一種陰謀論宣揚,不得民心的國王路易·菲利普政府使用砷在井水里下毒。警察和軍隊幾乎無法控制隨后發生的暴力反抗。
1918年大流感,全球1/3人口感染,美國0.6%人口死亡。在記錄這場瘟疫的著名讀本《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詩》中,作者約翰·巴里說,1918年大流感的最后一條教訓,即那些身居要職的權威人士必須降低可能離間整個社會的恐慌,可謂知易行難……
疫情改變著歷史,但總有一些品質不分時代、不分國籍地延續。任何時期,面對疫情有恐慌、有歧視,也有從未間斷的善意。善意可能來自民間,清朝的鄉賢們“絲捐、鋪捐”,組織慈善力量救疫;善意也來自普通人,在城市交通停擺時,有志愿者瞞著家人接送醫護人員。災難來時,“做點什么”是人性的本能反應。
美國歷史學家麥克尼爾說,傳染病是人類歷史的決定因素之一。《自然災難史:思考與啟示》中有如下一段陳述:“人們對疫病的認識與應對是艱難、曲折、緩慢的,但如果不能沿著正確的方向以正確的方式應對克服伴隨疫病而來的挑戰,這個社會與這種文化就會衰亡,反之這個社會與文化就會延續發展。”
楊杰 來源:中國青年報
編輯:楊嵐
關鍵詞:瘟疫 歷史 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