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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出大山的“寒門博士”與小城儀隴的教育求變

2021年04月23日 15:05  |  來源:人民政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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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隴中學新校區。本版攝影/新京報見習記者 郭懿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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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隴縣炬光村,黃國平以前的家(左)和他伯伯黃世俊現在的家。

四川省南充市儀隴縣南端,一個名叫炬光的小村,近日被中科院博士黃國平的博士論文致謝意外“點燃”。

“我走了很遠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將這份博士學位論文送到你的面前。二十二載求學路,一路風雨泥濘,許多不容易。”

人生的劇本,黃國平一開始拿到的就是“困難”模式。他用二十二年的時間走出山坳,走出了一條寒門學子靠知識改變命運之路,“這一路,信念很簡單,把書念下去,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

在黃國平風雨泥濘蹚過求學路的同時,他的家鄉儀隴縣、永光鎮、炬光村也沒有停下教育求變的腳步。儀隴縣委一名干部介紹,2017年以來,儀隴在教育方面累計投入36.5億元,如今幾乎每隔一公里都會有一個幼兒園、小學、中學。

黃國平母校儀隴中學的副校長希望“孩子們通過學習知識飛出大山,在祖國各地做出更大的貢獻。”

煤油燈下寫作業是“最開心的事”

從儀隴縣永光鎮出發,彎彎繞繞走約10公里盤山路,才到黃國平老家所在地炬光村。

儀隴的雨季從四月初開始,黃國平出生長大的老宅隱藏在猴坪山腳下的云霧里。通往黃家老宅的山路,近些年修了一條“便民路”,村民可以拾級而上,最陡的地方坡度能達到45°。

二十多年前,這只是一條歪歪斜斜的泥巴路,黃國平和發小黃軍就是從這走向炬光小學,赤著腳踩在泥里,一步一個腳印。黃軍記得,碰上下雨天,“哧溜”腳底一滑就摔個屁股蹲兒。黃國平描述,“雨天濕漉著上課,屁股后面說不定還是泥。”

黃國平家里窮,在伯伯黃世俊的記憶中,侄子上學比別的孩子都晚,直到七八歲才讀小學。那時收入來源之一是自家的三畝莊稼地,“種些玉米、紅薯、油菜”,除此之外,黃國平的父親有時間就給別人做小工,“上世紀九十年代,做小工一天只能賺1塊錢”。

17歲時,黃國平失去了父親,這個家的頂梁柱在外出打工時遭遇車禍去世。同年,婆婆病故,下葬時僅有一副薄薄的棺材。而他的母親在他12歲時就離開了家。

抓黃鱔,是黃國平高中前的主要經濟來源之一。夏季晚上九十點鐘,村里的娃娃們結伴去水田里抓黃鱔。兩根竹子用釘子串在一起作為工具,夾到黃鱔后“啪”地一下甩到背后的背簍里。其他孩子的童趣,卻是黃國平的謀生之道。

在村民黃仲印象中,小時候家里經常停電,村里各家都常備著煤油燈。而黃國平家當時沒有電燈,“他每天點著煤油燈做作業。”能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寫作業或者讀書,可以算是黃國平“最開心的事”。

一燈如豆,照亮了黃國平的求學路。家徒四壁,墻上最珍貴的是一張張獎狀。“貧窮可能讓人失去希望”,黃國平在致謝中寫道,“如果不是考試后常能從主席臺領獎金,順便能貼一墻獎狀滿足最后的虛榮心,我可能早已放棄。”

從炬光小學到儀隴縣中學,到重慶的西南大學,再到北京的中科院自動化所,黃國平一步一步實現了“走出大山”的愿望。

去北京讀書時,黃國平帶走了貼滿一面墻的獎狀,黃世俊還記得,那些獎狀“卷起來一大卷”。而從小到大的課本,黃國平特意將它們裝在一個木箱子里,保存在伯伯家。

計算機是一生的事業與希望

2004年,黃國平升入儀隴縣中學。當時從村子到老儀隴縣城的路很漫長,每天只一趟大巴,單程近三個小時。

儀隴中學聽說了黃國平的情況,免除了三年的學雜費,還牽頭尋找愛心人士資助他。當時的食堂負責人胡元明接過了這個愛心接力棒,負責黃國平高中期間的生活費。為了節省15元一趟的車費,黃國平很少回炬光村,胡元明的家也成了周末、寒暑假期間黃國平的落腳點。

看到論文致謝時,饒彬隱隱猜到了文中的主角。作為黃國平高中時期的班主任老師,饒彬翻來覆去地讀那篇文章,覺得觸動內心,“寫得真真切切”。

饒彬還記得黃國平在高中時期就展現出了在計算機方面的天賦。“當時我們和成都七中合作直播教學,黃國平在試點班里,班里的電腦基本都是他在維護,修好修壞都是他,大家都知道,即使修壞了他也能重新修好。”

2003年時,為了讓孩子們有機會享受到最優質的資源,儀隴中學引入成都七中網校的直播教學,每天全程連線成都七中的課程,儀隴中學的老師在課下再進行輔導。黃國平入學后便被分到了直播班。

“32個學生,22人上了本科,其中9個一本。”這個數字,副校長周樂強記得特別清楚。“試點之前,黃國平那個班成績并不突出,按之前的經驗,能有一個同學上一本都很不容易。”據介紹,學校將直播班推廣并延續至今,現在每個年級有兩個直播班。

第一次高考,黃國平考上了省內一所本科師范類學校,“我們當時覺得他家庭條件不太好,讀師范畢業了很好找工作,但他覺得與自己志向的專業不一樣。”饒彬回憶。

黃國平對計算機的熱愛要追溯到初中時期,炬光村村民黃小林把黃國平和他計算機啟蒙老師的關系形容為“弟兄”。“他讀初中的時候,邱老師帶著他去條件好的地方,帶他學修理計算機,帶他和其他條件好的孩子一起參加計算機培訓班。”而在論文致謝中,黃國平也提到這位老師,稱其為“如兄長般的計算機啟蒙老師”。

在綿陽南山中學復讀一年后,黃國平考上了西南大學。黃世俊記得當時他勸說過還想再復讀的侄子,“萬一你思想懈怠,怕是之后考學更難。”

聽從伯伯勸說的黃國平開啟了他的大學生涯。“計算機終于成了我一生的事業與希望,胃潰瘍和胃出血也終與我作別。”在西南大學,他拿了兩年國家獎學金,參加了9次數學建模比賽,獲得了美國數學建模比賽一等獎……

“希望孩子們通過學習知識飛出大山”

在儀隴縣另一個村里長大的村民告訴新京報記者,當時鄉鎮農村的大多數小學和初中都有“農忙假”,五月前后會放一周左右,大一點的孩子幫忙插秧,小一點的在家做家務,做飯端給田里的大人們。平時寫完作業還要幫家里去山坡上打豬草,裹來喂豬喂牛。

而他印象最深的是鄉上小學的操場。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時候,比較困難的小學操場里都是泥巴,下雨天很滑。孩子們就把街邊廢棄的瓦礫背來敲成小顆粒,家里燒完的炭渣也背來一起撒在泥巴地面上鋪平,大家齊心協力用鐵锨把操場“面起來”,“這樣鋪上去不積水,還軟和,窮的時候只能這樣辦。”

在黃國平求學路延伸的同時,家鄉儀隴縣、永光鎮、炬光村也沒有停下它們的腳步。

“2015年之前,全縣上百萬人口中,有26萬人連用水都困難。”儀隴縣委一名干部介紹,這個國家級貧困縣直到2018年才脫貧摘帽。

“教育”二字是儀隴縣的干部們常掛在嘴邊的。

“儀隴以前在教育方面吃過虧,導致了大量人才流失,建立新縣城的時候,是在一張白紙上重新規劃。”儀隴縣委一名干部介紹,從2017年以來,儀隴累計在教育方面投入36.5億元,幾乎每隔一公里,都會有一個幼兒園、小學、中學。

同時,儀隴中學的老師們也不用再四處求助愛心人士資助貧困學生,國家助學金、儀隴中學校友創立的“西瑜助學金”“滋蕙計劃”等扶持措施可以使像黃國平一樣的寒門學子的求學路走得更加順暢。

位于新縣城的儀隴中學新校區是老校區的近3倍,面積可堪比大學,去年9月迎來了第一批來自四面八方的近5500名學子。

儀隴中學新校區的正中央是一群飛鴿,副校長周樂強將這理解為一種祝福,“希望孩子們通過學習知識飛出大山,在祖國各地做出更大的貢獻。”

“只愿年過半百,歸來仍是少年。”就像黃國平樸素的理想,“不辜負這一生吃過的苦,如果還能做出點讓別人生活更美好的事,這輩子就賺了。”

新京報見習記者 郭懿萌


編輯:陳姝延

關鍵詞:山村 教育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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