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從事了大半輩子雕漆工作的殷秀云，直到60歲以后，才看到了雕漆的市場價值。在那之前，每個月她只能從工廠領到微薄的死工資，很多雕漆大師為此改行。

制作周期嚇退買家

69歲的殷秀云坐在家里，打開臺燈，戴上眼鏡，拿起刻刀，在一件雕漆瓶上刻著龍鱗。一個雕漆瓶子，她至少要雕上一個月。再加上之前的修漆，之后的打磨，這樣一個礦泉水瓶大小的雕漆瓶，她要小半年的時間才能做好。

因為制作周期長，她的雕漆曾經嚇退了買家。買家向她訂制一個屏風，問她制作時間。她說，至少五年吧。要想做得精細，就要七八年。買家被嚇跑了，可殷秀云沒打算把自己的雕漆工藝改變，至少改得更符合這個快速的時代。

至少從唐代開始，就有了雕漆工藝。從樣式上看，明清兩代流傳至今的雕漆工藝品，和殷秀云制作的沒什么差別。殷秀云說，雖然近年來工藝也有發展，但總體來講是傳承了明清時代的工藝。中國的雕漆，除了北京有，揚州也有，但兩地的工藝明顯不同。殷秀云說，北京的雕漆，就是明清時代北京的達官貴人家中的那種雕漆。

雕漆工藝十分獨特。制作好銅質或是木質的胎體后，下個步驟就是修漆，也就是一層一層地刷漆。殷秀云指著一個雕漆瓶說，這大概要上130層漆。漆，用的是大漆。就是從漆樹上割下來的生漆。上一層，等晾干，再上下一層。130層，就是130天。接下來，就是雕，這也是最考驗手藝的時候。雕得是否立體，就是看這個步驟。無論是動物、花卉還是各種吉祥的圖案，都要靠純手工，一刀一刀地雕刻出立體的效果。

一輩子就做了這一件事

因為是國家級大師，殷秀云親手制作的雕漆工藝品，價格也是“頂級”的。即使是小件的，也都在萬元以上。

這在十多年前，幾乎是不能想象的。從學徒開始直到上世紀80年代，殷秀云都在國企北京工藝美術廠上班。想起那個年代，殷秀云無比自豪。她說，國家領導人都常去他們的工廠，也經常有外賓去參觀。那時候的雕漆工藝品不愁銷路，外貿公司包銷售，主要賣給國外。那時候，工廠里大家想的都是多做，加班加點地多做。

但到了上世紀80年代末，工廠改革，對外的銷路斷了。國內的買家又很少，雕漆的日子難過了。后來，雕漆項目干脆被工廠砍掉了，也就是停產了。45歲的殷秀云提前退休了，但她還不想放棄堅持了半輩子的雕漆。通州漷縣有個鄉鎮企業，以前幫著殷秀云的廠子做雕漆，也就是供應商。退休前，她偶爾去廠里幫忙。現在退休了，她就干脆去了那家廠子上班。

那時候很苦，去一趟廠子，她從城北北沙灘的家里，要換乘5趟公交車，才能到通州漷縣的工廠。有時，她還要住在工廠。即使回家，也要把雕漆帶回家里做。那時候，殷秀云的收入很低。直到2000年以后，殷秀云每月只能領到一千多元的工資。即使偶爾分紅，平均下來每月也不到兩千。

那也是文化藝術品最艱難的日子，很多曾經的工藝美術大師，在那段時間都改行了。殷秀云以前工作的北京工藝美術廠，也在那時破產了。殷秀云沒有改行，她守著通州那家小廠子，守著自己的雕漆。

等到了這一天

真正從市場里感受到雕漆的價值，還是在2008年以后。在那之前，殷秀云只把雕漆當成藝術。殷秀云曾經以為，雕漆也就這樣了。沒想到，她還是等到了這一天。隨著收藏熱，雕漆的價值得到了市場的認可。殷秀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帶著自己的徒弟開始闖蕩。那時候，她已經年過花甲。

現在，殷秀云也在帶徒弟。可是想學這門老手藝，需要的時間可不短。幾年的時間，要守得住寂寞，也要耐得了清貧。幾個歲數小的徒弟跟著他，邊學邊做工。殷秀云說，現在的時代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雕漆工藝品的市場并不小，但在北京乃至全國，從事雕漆行業的人卻很少，技藝高超的更是鳳毛麟角。殷秀云覺得，自己創作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過不了幾年，這門技藝就是那些年輕人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