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史記·資政>迎接新世紀迎接新世紀
去成都看紅軍哥哥
賀龍元帥與家人合影,右一為向軒。
本文作者賀捷生委員的表哥向軒,7歲參軍,9歲長征,被解放軍總政治部確定為中國年齡最小的紅軍。
他的媽媽是賀龍元帥的五妹賀滿姑。兩歲時,向軒與5歲的三哥向楚才、幾個月大的妹妹隨母親一同被抓。1928年農歷八月十四,敵人把賀滿姑凌遲虐殺(不讓過八月十五中秋)。
向軒大姨賀英設法買通了監獄看守,把他們兄妹三人救了出來。從此,向軒跟著賀英,喊媽媽。自小跟著她習武,三四歲就能打手槍。
解放后,總政和成都軍區商定,1926年3月出生的向軒的軍齡從1933年4月12日算起,因為那天向軒拿起姨媽賀英給他的槍參加了戰斗,并且負了傷……
四哥
人老了珍惜親情,猶如寒冬到來珍惜陽光。這種感覺在我進入垂暮之年,身體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之時,越來越強烈。
我想四哥也一樣。父輩們健在的時候,有他們的榮耀和恩威庇護著,我們常有書信往來,見面時親同手足,但那時并不覺得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后來不同了,父輩們陸續離世,不知不覺中,我們自己也成了父輩。到這時才發現,做父輩并不像過去想象的那么美好,那么輕松。因為當你成為父輩,說明你也老了,生命開始枯萎和凋謝。伴隨而來的是孤獨、冷清,漸漸被人遺忘;身體也如洪水涌來時的堤壩,不斷出現險情。時下流行抱團取暖一說,依我的看法,這種情況更多反映了老人的渴求。就像多年未曾出川的四哥,近些年就經常傳來信息,說捷妹,什么時候還能見到你?想不想回成都看看?有意思的是,他7歲參加紅軍,9歲參加長征,經歷過槍林彈雨,雖然官沒有當多大,但仍不失鐵血情懷;到老了,如同變了一個人,把自己弄得兒女情長,文縐縐的,像個知識分子。
去年開春,四哥在電視臺工作的兒子國榮來北京出差,特意到家里來看我。臨別時,忽然認真地對我說,姑姑,是爸爸要我來看你的。他說他馬上90歲了,沒多長時間了,這輩子還想見到你。
聽見這話,我的心里一陣戰栗:可不是嗎?歲月無情,1935年11月跟隨我父親賀龍從故鄉湖南桑植劉家坪長征,14年后進軍大西南時,又被他帶到四川的那些親人那里,比如跟父親一起用兩把菜刀鬧革命和南昌起義的賀勛成爺爺、解放后擔任四川省檢察院檢察長的賀文岱堂叔,還有在紅二、六軍團戰斗劇社拉二胡的我小姑賀滿姑的大兒子向楚生,在紅二、六軍團警衛連當警衛員的我二姑賀戊妹的兒子蕭慶云等幾個紅軍哥哥,都去世了。現在活著的,只剩下長征時只有9歲的四哥向軒了,可他也到了風雨飄搖的年齡。
說話間清明節到了,聽說四哥住院,剛好要去成都看望一個身患重病的親戚,同時給我父親的愛將、成都軍區第一任司令員賀炳炎上將掃墓,想到還能看看他,于是千里迢迢,踏上了去蓉城的旅途。
到了成都,堂叔賀文岱的女兒賀南南、賀錦南、賀蓉南,父親的愛將賀炳炎的兒子賀雷生、賀陵生等紅二代,還有許多我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紅三代,早聚在一起迎接我,個個笑逐顏開。
去軍區總醫院看四哥那天,我不宣而至,既沒有通知他的家人,也沒有跟醫院打招呼,甚至忘了他使用的名字。因為在我們家族中,提起他,從來不用真名實姓,而是直呼他簡陋粗糙得上不了臺面的綽號。在護士站查閱他的病房,我描繪了半天,說來看望一個老紅軍,他姓向,向前進的向,值班護士才如夢初醒,說你們是來看望向軒老首長的吧?他住在走廊最里面那個套間,剛看見他下樓遛彎去了。
快90歲的人住院,還能下樓遛彎?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從住院部大樓下的花壇邊突然被叫回來,看見我坐在他的病房里,四哥有些懵,有些不知所措,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幾年不見,我發現他老多了,圓溜溜的腦袋上長出一塊塊老年斑,油亮的額頭上冒出一片細密的汗珠。坐下后,放在膝蓋上的兩只手在不停地抖。看得出,對我的到來,他是高興的,臉上露出明媚的、心滿意足的微笑。
我沒有叫他四哥,他也沒有叫我捷妹,當面我們沒有這種習慣。相隔兩三米遠,因陪同我的人和陪護他的人都是轉著彎的親戚,見面相互嘁嘁嚓嚓地說著什么,我和他反倒被晾在一邊。而且他耳朵背,別人說什么都當同他說話,不時含含糊糊地應和著。這期間,我看見他不時偏過頭來看我,對著我笑,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像執意要從我的目光里,我的身上,找回我的過去和他的過去。
編輯:曾珂
關鍵詞:賀龍元帥 向軒 中國年齡最小的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