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醫生帶64名患者離院的消息近日引起輿論關注。貴航貴陽醫院2月4日在其官網發出聲明，稱該院精神科主任楊紹雷私自帶64名患者離院。

聲明顯示，2017年1月30日，除1名103歲老年癡呆并肺部感染者外，正在住院的64名患者被該院精神科主任楊紹雷私自帶離醫院，楊紹雷并未通知患者家屬及監護人，患者也沒有辦理離院或出院手續，楊紹雷本人也沒有申請調離或辭職。

貴航貴陽醫院隨即向轄區貴陽市花溪區大興派出所報警。聲明中寫明：經警方確認，患者全部被帶到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目前患者情況不明。同時有4名醫師和7名護士未履行相關手續離崗。

2月4日下午，貴航貴陽醫院品牌策劃部負責人肖立放向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證實，這份聲明出自該院。當事醫生楊紹雷2月4日接受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獨家采訪時表示，自己和患者確實已經離開貴航貴陽醫院。

醫護人員和60余名患者為何同時離開貴航貴陽醫院？離院事件背后有哪些隱情？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就此展開了調查。

大年初三醫護人員和患者集體離開醫院

貴航貴陽醫院發布的聲明稱，楊紹雷和其他幾位醫護人員帶患者離院時間為2017年1月30日，農歷正月初三。楊紹雷在接受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采訪時也證實，自己這一天帶患者離開了貴航貴陽醫院。

楊紹雷說，在患者離開醫院前，自己通過醫院的系統給患者開具了出院證明、醫囑等出院必須的手續，但院方在系統后臺撤銷了這些手續，并凍結了自己的賬號。

患者王萍（化名）的兒子劉勇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回憶，今年1月30日，自己趕到貴航貴陽醫院母親的病房，準備帶母親轉院，前一天，劉勇接到了楊紹雷打來的電話。

“楊紹雷在電話里告訴我，他們全部都要搬到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去，問我母親要不要轉到那邊去。”劉勇記得楊紹雷在電話里說，“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精神科的硬件設施要比貴航貴陽醫院好得多。”

并沒有辦理什么手續，在精神科護士的引導下，劉勇和母親上了一輛停在樓下的面包車離院，沒有受到阻攔。一同上面包車的還有其他患者及家屬，現場有醫護人員幫忙。

劉勇記得，面包車從貴航貴陽醫院出來后不久就停在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的精神科大樓下，下車時沒有人要求自己支付車費。“這里的環境確實要比貴航貴陽醫院好太多。”劉勇說，自己看到了一棟7層的新大樓，2樓以上都是病房，每間病房內有單獨的洗手間，活動場所也比貴航貴陽醫院寬敞。

劉勇說，母親在貴航貴陽醫院住院3年多以來，一直是楊紹雷和他團隊負責治療，母親在這期間病情一直穩定。“出于對楊紹雷的信任，我1月29日在電話里同意了轉院。”劉勇說，在此之前自己從來沒去過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

腦震蕩后遺癥患者琪琪（化名）的哥哥饒義對記者說，琪琪已經在貴航貴陽醫院住院4年多了，1月30日離院時，家屬并不在現場，“家屬這邊沒有人參與，醫院醫生全包辦”。

饒義說，患者離院前，醫生通知了自己最小的妹妹，讓妹妹去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看一下環境，“如果可以就搬過去，簽協議，如果覺得環境不好就可以不簽”。但家屬并沒有到現場簽署任何協議。

正月初五，饒義到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看望妹妹琪琪，并簽署了一份《關于患者轉院治療的申明》。饒義說，當天看到很多患者家屬在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一些人也簽署了申明。

饒義表示，目前沒有院方跟自己聯系，也沒在兩家醫院辦理任何手續。

貴航貴陽醫院的聲明內容則寫明，64名患者被該院精神科主任楊紹雷私自帶離醫院，楊紹雷并未通知患者家屬及監護人，患者也沒有辦理離院或出院手續。

貴航貴陽醫院同時認為，這是一起有計劃、有組織，嚴重侵犯監護人知情選擇權、惡意違反醫務人員職業操守、恣意踐踏行業良性競爭規則、極大損害貴航貴陽醫院利益、傷害貴航貴陽醫院人感情的惡性事件。

是否隱含利益紛爭

醫護人員帶著患者集體離院的背后是否隱含利益紛爭？肖立放對此不置可否，“也許是待遇問題，但不是簡單一兩句話說得清的”。

肖立放說，楊紹雷本人比較內向，此前并沒有聽說楊紹雷在待遇問題上與院方有矛盾沖突，也沒聽說他在不同醫院有多點執業的情況。

楊紹雷則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表示，自己此舉是因為不看好貴航貴陽醫院的前景，“在兩家醫院待遇上并沒什么差別”。楊紹雷說，2016年貴航貴陽醫院的虧損達6000萬元，在內部大會上，院領導說醫院未來可能會被改制或兼并。但楊紹雷的說法并沒有得到貴航貴陽醫院的證實。

楊紹雷坦言，自己曾在3個月前主動聯系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院長康正茂，該院也在籌備精神科。7層的獨棟大樓讓楊紹雷感覺“很有吸引力”。記者注意到，康正茂此前曾擔任貴航貴陽醫院院長。“我就是看中康正茂的個人魅力，相信他能讓我的團隊走得更遠。”楊紹雷說。

公開信息顯示，貴航貴陽醫院隸屬中航工業集團公司，是一家三級甲等綜合醫院，而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2015年11月改制，大股東為上市公司朗瑪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2016年上半年，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虧損100余萬元，2016年12月，朗瑪信息發布公告稱，擬募資6.5億元投入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的升級擴建。

貴航貴陽醫院在聲明中表示，醫院將通過法律途徑追究楊紹雷等醫務人員的相關責任，維護醫院合法權益，凍結楊紹雷等相關人員人事關系，包括薪酬及職業變更等，直至法院最終判決。

對于自己的工作身份問題，楊紹雷2月4日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說，自己目前在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屬于“幫忙”，并不是醫院的正式員工。

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院長康正茂表示，自己工作的醫院確實需要引進人才，但楊紹雷的辭職手續沒有辦完，所以楊紹雷和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現在并沒有簽訂勞動合同。

康正茂也坦言，患者離開貴航貴陽醫院時沒有完全辦好出院手續。1月30日當天，患者來到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時，醫院辦好了接收手續。

貴州省衛計委介入調查

貴陽市衛生計生委2月5日凌晨發布消息稱，2月4日晚，貴州省衛生計生委召集貴陽市衛生計生委、貴航貴陽醫院、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相關負責人，召開專題會議，研究精神科主任帶患者離院事件處置工作。

貴州省衛計委和貴陽市衛計委網站均發出了對此事的回應。回應消息中寫明，目前，64名患者中有4名已返回貴航貴陽醫院，其余60名患者在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接受治療。所有患者情況穩定。

2月4日晚召開的專題會議明確，貴州省衛生計生委和貴陽市衛生計生委組成聯合調查組，立即對此事展開核實調查，同時，全力做好病人的醫療救治和安全保障工作，貴州省第二人民醫院（省精神衛生中心）組成專家組，分別進駐貴航貴陽醫院和貴陽市第六人民醫院，對兩家醫院收治的病人治療護理和安全保障工作提供指導和幫助。對有關醫護人員做好思想工作，保障正常的醫療秩序和患者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