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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厚守質 正奇相生——從《張遷碑》談起
漢文化延續著周文化,繼承了秦文化,在楚國文化的基礎上發展并形成了其自身特有的藝術魅力。碑刻在我國傳統文化歷史發展進程中,是用以事業功勛、人物標記等形式的象征或紀念,并以多種形式演變,比如石經、墓志、摩崖、刻石、碑等。其中,尤以漢碑流傳最廣,書法藝術風格最為豐富。而受儒家文化影響的山東地區,由于對禮法、秩序、規范等要求的重視,所以此地域出土的漢碑也就體現出整齊端莊的審美風格。漢碑就是在這種文化氛圍下發展演變。諸如陳列于曲阜孔廟大成殿之東廡長廊的《乙瑛碑》 《禮器碑》 《孔廟碑》 《史晨碑》等漢代經典碑刻,書寫風格多以工整華麗為主。相較而言,今置于泰安岱廟,出自于東漢末年底層人士之手的《張遷碑》 ,則多了幾分質樸和厚重,凸顯其“稚氣滿紙,逸趣橫生”的生命力。
《張遷碑》出土于西臨黃河、東望泰山的東平縣,碑刻的主人公張遷,出生在東漢時期河南陳留郡己吾的一個小鄉村,此碑刻于東漢中平三年(186年) ,系故吏好友韋萌等人為追念其功德而立。碑陽記述了張氏家族的淵源,祖先可以追溯到周宣王時期一位名叫張仲的大臣,其喜好披覽《詩經》 ,以作風雅;后又有漢高祖時期的大將軍張良,留下了“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千古佳話;其后在漢文景之間,有一位直言納諫的張釋之,深得君心;孝武帝時期的張騫,則出使西域,廣通風俗,并開定畿宇,平周邊之安寧。張氏后人至張遷一代,深處在儒家文化發源地,深受先祖的感召,世襲儒雅和孝道,藝于從畋,少為郡吏,聲無細聞,且好博聞強記,勤懇持家。
通觀《張遷碑》 ,其隸書風格脫胎于篆籀之氣,既有篆書的圓轉,又多隸書的方折,以方筆為主,于方直中寓有圓巧。其篆書碑額“漢故榖城長蕩陰令張君表頌”氣勢開張,線條跌宕自如,與碑文樸茂、稚拙、倔強的書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就構成了整篇靜與動、圓與方、正與奇的和諧之態。
整體風格上看方整古拙,仔細看來卻錯落險絕、形散而神聚,線條粗短,字勢收斂,點畫很少有夸張的蠶頭燕尾出現,樸實平直中參有沉著痛快,莊重不失靈性。因字立形,筆收意放,精神守正。正如孫過庭《書譜》所云:“至如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 ”險絕是巧,復歸平正是一種螺旋式上升,大巧若拙。可見, 《張遷碑》正是在這種“樸厚守質,正奇相生”的氣象中,給予欣賞者不同的審美意趣。
質,自少妖妍曰質。古人云:文質彬彬,然后君子。 《張遷碑》以其“守質”的風格,將厚重表現得尤為突出,而后通過欹側和端正的對比,讓整體章法流動自然,不拘泥于古板,給人以浪漫的情懷,如深山中一灣清澈的溪流,大漠中一片茂盛的綠洲,爽徹人心。清楊守敬《平碑記》云:“顧亭林(顧炎武)疑后人重刻,而此碑端整雅練,剝落之痕亦復天然,的是原石,顧氏善考索而不精鑒賞,故有此說。 ”“天然”二字,深悟其理。所以清代書法家伊秉綬、何紹基出師此碑,形成其自然逸趣書法風格也就不足為怪。
“正奇”是書家審美風格界定的一種方法, 《張遷碑》正奇相生,通過方整勁挺、棱角分明、結構謹嚴、筆法凝練的技法,來表現其書法形態美。然而“正奇”不僅僅是指此碑的書風特點,更多的是展現書刻者對于張遷坦坦蕩蕩、方方正正處世態度的一種敬重和理解,以及張遷“字如其人”藝術審美的一種轉換。在碑文后半部分,主要記述了張遷從政期間的生活事跡,其中的“尚書五教,君崇其寬;詩云愷悌,君隆其恩;東里潤色,君垂其仁”體現了他的寬仁之心。 《禮記·喪服四制》中表述:“恩者,仁也。 ”可見二者關系。“仁”作為中國古代
一種含義極廣的道德范疇,孔子提出“克己復禮為仁” ,這是把它作為最高的道德原則、標準和境界,也融合了孟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思想。張遷他仁愛天下,感恩于人,才會出現碑文中所敘述的“吏民頡頏,隨送如云”的現象。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 ,堅毅的性格和柔和的處事方式,恰是他“正奇”人生的縮影。
精彩的書作,不僅僅是指筆法、字法和章法的變幻莫測,更為重要的是作品的內涵之意。 《張遷碑》循規蹈矩、法度森嚴,行文更是記述得體、感惠人心,是漢碑中典型的風格之一,具有堅實、拙樸、勁健、渾厚的“金石氣” 。書體的演變,在隸書這個階段是豐富多彩的一頁。 《張遷碑》處在漢末,是漢代隸書發展的鼎盛階段,它的出現和歷史蘊含也就不足為奇。
自然界的萬事萬物,由于時間的磨煉,已近斑駁。雖然如今的《張遷碑》已經在歲月的風蝕下,殘破嚴重,然而它卻如同一位老者一樣,屹立于風雨之中而氣質不減。字勢氣息在經歷了歲月留痕之后,沒有年輕的莽撞,多了幾分沉著、老辣,自然殘損使得金石文字蒼拙而古樸,斑駁的線條之間,多了一種交融的和諧美。正所謂:“千年古松植懸壁,萬歲枯藤繞斷崖。 ”如同向晚的殘陽,打在湖面上,沒有烈日時的灼燒,卻將金黃的余暉映射至整個天際。
編輯:楊嵐
關鍵詞:張遷碑 正奇相生 從《張遷碑》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