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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七七級”:一個時代的記憶
插圖:郭紅松
我們“七七級”曾經經歷了很多磨難,不少同學都有上山下鄉的經歷,這些經歷也是我們寶貴的人生財富,使我們真正懂得了農村,理解了農民,也進一步讀懂了國情。不管我們年齡差距有多大,背景如何不同,當我們聚在一起時,依然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我們當時經常徹夜長談,講述各自的故事,暢談彼此的經歷。我們入學時,國家剛剛開始改革開放,這也讓我們對國家光明的前途充滿了期待和憧憬。作為“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學生,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應當成為國民表率、社會棟梁。無論是在課堂上,還是在宿舍里,每個人都在關心國家大事。那時宿舍里沒有訂報紙,我們就到外面公共櫥窗欄里仔細閱讀每天的《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甚至自覺地就這些報紙上發表的文章展開討論。1978年,全國開始了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我們也積極參與了這場討論。我們與百廢待興的國家一起度過寂寂無聲的年代,迎來激情燃燒的歲月。“七七級”后來涌現出一大批杰出人士,其中不乏政界、學界、商界的領軍人物,有人稱之為“七七級現象”,這和那個特殊的年代,特殊的風氣,特殊的一代是分不開的。
“七七級”是艱苦而快樂的一代。我們剛進校的時候,物資極度匱乏,整個武漢市幾乎都沒有多少蔬菜供應,每天我們都只能吃到一點點蔬菜,幾個月見不著一點葷腥,但是沒有一個人抱怨,口腹之困無礙于我們高漲的學習熱情。我因為家庭貧困,學校每月還給我十多塊錢的生活補貼,就靠這十多塊錢,我不僅能夠支付生活費,還想辦法節省一點錢到書店看看,能夠買幾本自己喜愛的書。那個時候物質條件非常艱苦,由于買不起車票,甚至好長時間都不敢回家。但大家是非常快樂的。在入學一年后,隨著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極大解放了生產力,農村的市場供應大幅度增加,各種農副產品上市,我們的生活也漸漸得到了改善。
“七七級”是求知似渴的一代。七七、七八級的同學們普遍都有一種“知識饑渴癥”。在一個文化斷裂的時代,每個人都懷揣著自己的大學夢,夢想成真的那一刻就更加清晰感覺到求知欲的強烈,努力抓住一切機會給自己補課。我們從上小學開始適逢“文革”,雖然學到了高中畢業,但實際上不間斷地停課、鬧革命,課堂幾乎沒有學到多少東西,就像小孩出生后沒有足夠的營養一樣,我們在啟蒙教育方面始終是營養不足的,主要是在社會大學中學習,幾乎都是靠自學。學校也是剛剛從沉寂中蘇醒,很多教室多年無人使用,圖書館的圖書也是剛剛解禁,基本沒有什么教材,特別是對我們法律專業的學生來說,更是鮮有教材可供學習。老師通過與同學交流和座談傳授知識,主要課程集中在政治理論和文史哲等科目。就在這樣一種環境中,重回校園的同學們如沙漠遇水,幾乎瘋狂的補習,以期彌補十一年間知識的虧空。我們幾乎全年泡在圖書館里,真正把讀書當成了一種享受,一種快樂,一種滿足,每天早早地就去圖書館占座,甚至經常出現圖書館一大早就排起長隊的情況。有人甚至中午只帶個饅頭、帶個餅,鉆進圖書館就不出來,晚上宿舍熄燈以后,有人仍然打著手電筒在床上看書或在路燈下看書。那個時候,幾乎沒有哪位老師在課堂上講學習的重要性、知識的重要性,但每個人都深深地知道和理解學習的重要性。我們是從大學開始學習英文,從最基礎的ABC開始,也沒有錄音機、錄放機,甚至沒有收音機。當時很流行的做法是,每天揣個小本,記上每天要背的單詞,在食堂打飯、圖書館借書排隊或者下課的空隙,拿出這個小本讀上幾遍或者看上幾眼。
“七七級”是獨立思考的一代。我們每天都沉浸在學習之中,但不是死啃書本、死記硬背,對書本上的內容都在認真思考。每次下課之后,老師總要到我們的宿舍里來,回答同學們的各種提問。回答和提問完全是自愿的。每個人都從自己的工作、生活經歷談自己對老師講解的各種法律問題的看法。那時候,沒有要求每個人寫論文,但不少人課下就開始針對老師的講解寫學習體會,甚至小論文,可惜當時沒有多少像樣的教材,沒有多少可供參考的資料,每個人都是憑借自己的思考在寫作。在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開始之后,大家經常會爭論得面紅耳赤。那個時候,每個人的生活、想法都很簡單,既不追求金錢、權力,也不追求地位、名譽,大家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不管是大學畢業之后選擇繼續深造,還是投身到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中,時間于我們是最為珍貴的,我們都想盡快彌補失去的十年。當時我閱讀了大量的文學書籍,雖然這些書可能無助于形成成熟的專業知識體系,但為我日后形成獨立思考的精神和人文情懷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我們中的不少人迷戀文學,成為文學青年,寫小說、寫詩歌、寫劇本,希望闖進文學的殿堂,圓上作家夢、詩人夢。我也是這其中的一員。茶余飯后總是在討論唐詩宋詞,討論當時興起的“傷痕文學”。文學研討成為很多人的第二課堂。
編輯:梁霄
關鍵詞:時代 記憶 七七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