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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保健品斗士”贏不了保健品?每天口服4種變10種
黃秀蘭和她編寫的書。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 王景爍/攝
比起兒女,保健品公司的人“親切”得多。黃秀蘭記得,在一個蟲草含片的報告會上,30多歲的女經理在臺上聲情并茂地講著母親身體變差之后的悲慘遭遇,動情處“咚”地一聲跪下磕頭,“現在你們就是我的父母了。”話一甩出,臺下的老人紛紛上前送紙巾,給擁抱,在座的不少人還哭了。這一場講座,場內2000人交了100多個訂單。
“5000元一套產品,這一場就是幾十萬元。”黃秀蘭說。
為了銷量,保健品公司在滴了墨汁的水里放粒膠囊,水變清就說是產品清肺能力顯著;在青蛙心臟上撒些口服液維持了半個多小時的跳動,就說是能延緩衰老。
一次,保健品公司向她推銷了“松珍”膠囊,“這是從100年的松樹上提取的,只有享受國務院津貼的專家才能享用。一般人只能吃到10到20年松樹上提取的。”每天吃2粒,每天吃3次。試吃了一天,多年失眠的黃秀蘭在那一晚突然睡了個好覺。她當即交了10萬元。
沒想到第二天就沒了效果。她給業務員打電話詢問,被告知“你這是因為好轉以后出現反復,需要再加大劑量。”讓她從以前每次吃2粒改為每次4粒,再沒效果每次吃8粒。“50粒一瓶,一瓶就是900元,這樣一說我每天就要吃掉500元。”
買了20年保健品,黃秀蘭有一肚子話要說。她從4年前開始翻譯,寫書。為了方便不會拼音的黃秀蘭查閱資料,女兒買來一塊電腦手寫板,但黃秀蘭始終覺得“打東西還是太慢了”。
黃秀蘭出版的一本書花了一年的時間,推銷保健品的小劉常常沒過幾天,就跑去她家里拿寫好的手稿,回去錄入電腦。“一章一章地弄,來來回回跑了幾十次”。除此之外,小劉每周三打電話問候黃秀蘭,還經常幫忙修電腦、教她使用智能手機。
他是黃秀蘭的合著作者。“小劉對我好,是我的‘忘年交’。”黃秀蘭評價。但是自認已走出保健品“圍城”的黃秀蘭,卻常常無法拒絕小劉的“攻勢”:家中最貴的儀器“頻譜屋”、最貴的膠囊“松珍”和最“不靠譜兒”的牦牛奶,都來自小劉推薦。
“不是推銷,后期推薦這些就是出于朋友關系。”小劉表示,“保健品的效果因人而異,怎么能說有用沒用呢?吃了總比不吃好。”
報道公開之后,有網友評論:“一個快90歲的人,能這樣理智地面對保健品,不簡單。”但是這個別人口中勇敢站出來的“斗士”,卻覺得自己并不算成功。她妹妹的保健品還是買得很“兇”。她認識的一對“有頭有臉”的干部夫婦去年去世,兒女才發現他們在保健品上花掉了100萬元。因為參加保健品活動湊在一起的幾個“朋友”甚至明里暗里告訴她,“你不買就走,不要影響我們買。”
而推銷保健品的業務員大多又很年輕,“基本都是外地人來打拼,他們也是找不到好工作才迫不得已。”黃秀蘭無奈,“我的這些理論根本就沒處交鋒。”
她試過在自己的講座上講起老人買保健品的心理,不過,這些“痛的領悟”在臺下的聽眾身上并沒激起太大的水花。她的“打假”視頻瀏覽量逼近1000萬,但拿起最近的幾張老年報,卻發現四五種保健品“特價出售”的消息還是源源不斷在邊欄里“加粗”出現。
雖然不再隨意購買那些“既看不見標號又吹得天花亂墜”的瓶瓶罐罐了,但現在黃秀蘭每天要吃類胡蘿卜素、B族維生素片等等將近10種保健品,她覺得“買得值得,吃得放心。”——“最起碼看上去專業”。這些新的保健品有明確的標識、有叫得響的品牌、幾種搭配起來還成系列。
20年里使用過不下20種保健品,黃秀蘭覺得這些東西的效果“真的很難說”。“說沒有那是不負責任,說作用很大又不可能,老人一般都是把好幾種保健品合在一起吃,到底哪種起了作用根本就說不清。”
但她同時又覺得,“我已經87歲了,人不傻,腿腳利落,聽得清,沒大病,這不是挺好嗎?說不定是保健品的功勞呢。吃不好就當‘交學費’吧。”
即使在住院期間,黃秀蘭的通話記錄里,小劉也比女兒、醫生、妹妹出現的頻率要多。前不久,小劉的老婆生孩子,黃秀蘭跟著他自駕幾個小時去了鄉下老家,看望剛出生的孩子。平時,小劉也會分享給她孩子最新的動態,他們還一同去臺灣旅游。
今年年初,另一位“相交甚好”的業務員去家里看望黃秀蘭,告訴她,年幼的兒子玩鬧時不小心打破了別人的眼睛,黃秀蘭直接拿出2萬元。將近3個月過去沒收到他的消息,黃秀蘭回撥過去,才發現這個熟悉的號碼已經成了空號。記者 王景爍
(文中小劉為化名)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反保健品斗士 贏不了保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