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書畫·現場>訊息訊息
魏晉風度是我仰止的精神高山
王味之的蘭亭情緣
“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精神的一個時代。王羲之和王獻之父子的書法,顧愷之和陸探微的繪畫……嵇康的廣陵散,曹植、阮籍、陶潛、謝靈運、鮑照、謝朓的詩……無不是光芒萬丈,前無古人,奠定了后代文學藝術的根基與趨向。”這是著名美學家宗白華先生1940年寫于重慶的美學名篇《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的第一段話,概括了這個時代文學與藝術的偉大成就。
魏晉風度——劉伶病酒 69x46cm
《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真是一篇好文字,他從魏晉人的自然與個性、藝術心靈、熱愛自由、唯美主義諸方面,描寫了魏晉人玄邁超越而又一往情深的的美的精神。論晉人之美,我沒見過再好的文字了。想象在那戰火紛飛抗戰年代,人們每天所聞所見的是各種傷亡災難,生命變得那樣脆弱,卻有人能寫出品味生命如此美好的文字,真是越是在生命艱難的年代,越能體會到生命的深刻與美!民國與魏晉,人的境遇,有很多相同的方面,雖然相隔1500年,精神上卻有著深深的共鳴,而這種生命之美體驗的高度,就像人類精神的高峰,具有永恒的美學價值。
魏晉名士的美,也稱魏晉風度,它既有一種深邃的哲學的美,又有一種活潑的、自然的、個性的生命之美,他們崇尚老莊的玄學而又不陷于老莊玄學。王羲之《蘭亭集序》云,“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他認為那些說生死是一樣的、壽命長短是一樣的人真是胡說啊!他們更喜愛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游目騁懷,極視聽之娛,而感受這生命的欣喜與歡樂。王康琚《反招隱詩》說:“小隱隱林藪,大隱隱朝市”,這真是一種積極樂觀的生命姿態。上古與世決絕而被士人嘉贊的大隱許由、巢父,到晉人這里,變成了小隱。一個大隱隱于市,把士人仕與隱的千古生命糾結完美化解開來。
玄學說起來玄之又玄,晉人愛談玄,用我們現在的話說不就是仰望星空的情懷么。既仰望星空又俯看腳下,這種眼神與心靈透出的那種悠遠玄邁的氣質,而又不失當下的那種生命靈動,該是怎樣的一種無以言表的美啊!而這種美,普遍存在于魏晉名士群體中。
酒實際上是個體的人與生命無常和社會壓迫的對抗。這種壓迫與對抗所升華起來的美,表現在魏晉名士身上,是一種抽象的的、積極的、光彩照人的生命之美。生命的無常與壓迫,可能來自于戰亂、高壓統治、也可能來自于天災、人禍與各種意外。當然,人人不可抗拒的衰老與病痛,是人類永遠要面對的困境,而一種積極樂觀的生命態度是應對這些困難最有效的良藥,哪怕無力回天,依然會放射出生命的光華。困境與死亡是生命永恒的命題,對生命之美的肯定與執著也是人類永恒的價值。壓迫與對抗的強烈,會使生命之美更加撼人心魄。魏晉的藝術就是這樣的,你看魏晉佛教造像那種洋溢出來的內在的生命喜悅,那種直扣心靈的震撼,后世造像再無法望其項背。
魏晉的時代環境是不可復制的,這里面有太多的黑暗與殘酷,但這個時代所綻放的人性光華,所造就的美的人格光輝,在任何時代都是光彩奪目的。這樣的高度的美的生命意象,我們通過這個時代留下來的文字、書法、繪畫、雕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
在中國的歷史長河中,這的確是一個特別的時代,被稱為“人的覺醒”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之前,人的個體價值并沒有充分肯定,除了帝王將相,在文學藝術上留下名字的人鳳毛麟角。在這個時代之后,慢慢形成的完善的高壓的帝制,使個體自我精神的高度再難超越這個時代。規范越來越多,技術越來越成熟,反而削弱了精神性的表達。唐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說:“上古之畫,跡簡意澹而雅正,顧、陸之流是也。中古之畫,細密精致而臻麗,展、鄭之流是也。近代之畫,煥爛而求備,今人之畫,錯亂而無旨,眾工之跡是也。”張彥遠說的上古,就是顧愷之、陸探微的魏晉時代。他的這個說法,我們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厚古薄今,他透露出兩個信息:第一個是個體的獨立精神的高致,這個高致,是慢慢削弱的;第二個,是技巧單純簡潔,直接傳達出這樣的精神,而以后,技巧發展的趨勢是細密精致而到煥爛而求備,而使技巧掩蓋精神。
古人云: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取法乎下,無所得矣。我選擇這樣一個時代來表現,就是把它作為仰止的高山,手摹心追這個時代人最美的精神。
2018年11月2日
蘭亭組畫之二:-惠風 69x46cm
編輯:楊嵐
關鍵詞:生命 魏晉 時代 魏晉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