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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堂紙上能畫畫嗎
書畫人愛紙,古今同趣。宋紙中傳聞最甚者,莫過于澄心堂紙。
澄心堂紙始制于南唐,南唐皇宮有一處藏書之所,名“澄心堂”,由此處精制出來的特殊用紙,即名“澄心堂紙”,是宮廷御紙。
澄心堂紙的形制、品質如何?它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用的?想必很多人都不清楚。
/ 澄心堂紙的形制、品質 /
北宋 蔡襄 澄心堂紙帖 24.7×27.1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關于澄心堂紙的形制,宋人梅堯臣(1002-1060)說“幅狹不堪作詔命”,意思是說,尺幅太窄,用來寫詔書都不夠用。
關于它的品質,梅堯臣說是“滑如春冰密如繭”,應是表面光滑、紋理細密。后面又說“蜀箋脆蠧不禁久,剡楮薄慢還可咍”,說明澄心堂紙比蜀紙韌性好,比剡紙厚,這說明它的用料和工藝是很講究的。南宋高似孫(1158-1231)說:“績溪紙乃澄心堂遺物”,優質績溪紙會用到沙田稻草桿和優秀檀皮,所以兩者應該是有關系的。
基于以上線索,可以判斷澄心堂紙的大概樣子了。
/ 南唐時澄心堂紙的功用 /
關于它的功用,有兩條史料可供參考。
一是“升元帖”有一部分是拓于澄心堂紙上的。所謂“升元帖”,是李煜拿出所藏古今法帖,請徐鉉(916-991)刻在石頭上,再拓于紙上,由于拓紙上有“升元(938)”年號,故稱“升元帖”。
二是宋人曾慥在《類說·文房四譜》中所說的:李后主留意筆札,所用澄心堂紙,李廷珪墨,龍尾石硯,三者為天下之冠。“筆札”在古代有文章、信件等多種含義,李煜詩詞文書俱佳,有些詔書都自己寫,澄心堂紙正是最合適的紙品。
也有人用澄心堂紙來畫畫。比如著名畫家徐熙,據說他的花木禽魚蟬蝶蔬果就多畫在澄心堂紙上。米芾在《畫史》里記載名士魏泰收藏了徐熙的一幅《飛鶉圖》,用的就是澄心堂紙。對此,有人持懷疑態度,認為徐熙不可能得到澄心堂紙,這個猜測沒有理由。何況米芾對紙是有研究的,他曾經為了研究南唐澄心堂紙的材料,專門把紙“拆”了細心研究。
/ 南唐后的澄心堂紙 /
南唐滅亡后,澄心堂紙先是被廢棄于亂堆里,后來才被搬運到趙宋御府,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才被北宋文人發現,于是陸續被發掘出來,被人驚為比黃金還寶貴的東西。宋代的澄心堂紙有兩種:南唐舊紙和北宋仿紙。有些史料上明確說到是南唐舊紙,有的則未加說明,如何區別,只能靠一些線索來猜測了。
宋人的澄心堂紙既用來寫字,也用來畫畫。
如果用澄心堂紙來寫字,最佳情況是這個人詩文好,書法也好,像蘇軾就是代表。退而其次,像梅堯臣那樣書法雖不精,但會作詩的,也會經常得到贈紙。或者如蔡襄書法好,自然也是被饋贈的對象,蔡襄就有傳世名帖《澄心堂紙》。當然也不是免費贈送了,贈人會得到他們的詩或書法。
用澄心堂紙畫畫的代表是李公麟和米家父子。
李公麟的史料有如下幾條:一是據說李公麟只有在摹古時才用縑素,如用澄心堂紙,則多白描,鄧椿在《畫繼》中說李公麟“多以澄心堂紙為之,不用縑素,不施丹粉”。
李公麟 五馬圖(局部) 北宋 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二是明代郁逢慶在《續書畫題跋記》中記錄李公麟畫的《五馬圖》:三百年來,余生多幸,得獲睹馬畫于澄心堂紙上,筆法簡古,歩驟曹韓,曾入思陵內帑,璽識精明,真神品也。近日摹數本于吳中,賞鑒家自能辨之。此圖曾入南宋高宗手中,郁逢慶說他在南宋周密的《云煙過眼錄》中看到過這幅畫的著錄,《云煙過眼錄》的確有記載,但是沒有記錄畫在什么紙上。根據郁逢慶評論,這多半是李公麟的真跡。不過,如果是畫在澄心堂紙上,應該是小尺幅的。今年在日本展出的李公麟《五馬圖》縱29.5厘米,橫225cm。從高度來講與澄心堂紙接近,但每幅紙寬則不似南唐舊紙。所以,此《五馬圖》絕非彼《五馬圖》。而且李公麟畫馬多是白描,不設色。日本卷為設色。
三是明人張丑在《清河書畫舫》中記載:《蘇文忠公三馬圖贊》,前有李伯時畫三馬,系澄心堂紙,真跡。蘇軾和李公麟合作書畫之事,在元佑年間是非常常見的。他們倆都曾得到過南唐舊紙,李公麟在窄紙上畫畫,蘇軾在箋紙上寫圖贊,都是有可能的。
四是明代祝允明在《懷星堂集》中詳細記載了他所看到的李公麟在澄心堂紙上畫的《史圖記》:凡事八則,系李氏澄心紙,白描,人長不過今五寸,每紙不過三尺,通為丈夫三十六,女婦六,嬰稚四,君臣夫婦僚佐賓友侍從之異品,喜怒悲壯談笑奉事之異情,憂勤忠節才略放逸委附之異務,人能識之。伯時父又自疏節史文,手抄每冊之后,覽者了然矣。所謂“史圖”,是李公麟從古代史書中摘編了八則故事,并將其畫了下來,一共是36位男子,6位女性,4個嬰兒,目的是“鑒古之為世勸懲”。
根據祝允明提供的數字,我們可以計算一下畫紙與李氏澄心堂紙的可能性。“人長不過今五寸”,如果人物最高不過15厘米,畫在南唐舊紙上是合適的。而“每紙不過三尺”不應該是紙高,因為三尺有1米左右,在1米高的紙上畫15厘米高的人物,是不和諧的,所以三尺應該是紙寬,有可能是由3張左右的澄心堂紙拼接起來的。而“自疏節史文,手抄每冊之后”,這里的“冊”,更讓人猜測用的就是南唐舊紙。
米氏父子有如下幾幅畫是畫在澄心堂紙上的。
一是《湖山煙雨圖》。明人趙琦美在《趙氏鐵網珊瑚》中記載了元末明初人戴良(1317-1383)的一段題跋,此跋專為米芾的《湖山煙雨圖》所題,其中有“江南舊物澄心紙,百數十年誰得此”,這是一幅米氏云山水墨畫,根據“紙上數峰微笑人”可以判斷此畫尺幅并不大。
二是明人汪砢玉在《珊瑚網》中記載:《米西清云山小卷》,余墨戲氣韻頗不凡,他日未易量也,元暉書……宋裱,畫在澄心堂紙上,長丈余,云山細潤,迥出諸卷。“米西清”即米芾之子米友仁,明人對此畫的記載是“畫在澄心堂紙上,長丈余”,這么長的尺幅,如果不是拼接的,肯定不是南唐舊紙了。汪砢玉在此書中還記載了他曾在京口見過米芾在澄心堂紙上畫的云山墨戲圖一卷,“筆勢奇怪,有意外象”。
三是《續書畫題跋記》中記載米友仁畫的《大姚村圖》,說的也是“澄心堂紙也。詩逸、書畫遒潤,得乃父風,不易得之物。”
可見在后人所見的米氏父子繪畫中,有不少是畫在澄心堂紙上的。但到底是南唐舊紙,還是宋代仿紙,則不得而知了。
綜而言之,南唐澄心堂紙主要是用來寫筆札,偶爾用來畫畫。宋代澄心堂紙品質不如南唐,既可寫字,也可畫畫。
(作者為美術學博士,北京畫院理論部副研究員)
編輯:楊嵐
關鍵詞:澄心 堂紙 紙上 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