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宋莊的許多藝術家都陸續(xù)接到了土地解約和房屋拆遷的通知。這在疫情嚴峻的狀態(tài)下，無疑加重了藝術家的惶恐，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人們不禁要問，宋莊作為中國乃至全球最大的藝術家集聚區(qū)，曾被北京市列為首批文化創(chuàng)意園，為什么始終打造不起來？又為什么總是拆遷不斷，解決不了藝術與商業(yè)、藝術家與當?shù)卮迕裰g互相融合、互相促進的問題呢？

藝術地攤 攝影：張東初 

 作為宋莊的過來人，我對此深有感觸。其實，早在幾年前，我就寫過文章，談到了宋莊的矛盾。可以說，這個矛盾由來已久。而如果解決不了這個矛盾，宋莊的發(fā)展勢必會受到制約，甚至會陷入窮途末路的絕境。 首先，宋莊有兩個。在藝術家沒來宋莊之前，宋莊只是由若干自然村組成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屬北京市通州區(qū)管轄。但是，隨著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不少藝術家陸續(xù)遷入，尤其是他們在當代藝術史上產生的作用，逐漸影響到中國乃至世界，宋莊便由原來的若干自然村落，蛻變成了某種藝術的象征。因此，現(xiàn)在的宋莊，實際上是由兩個宋莊組成：一個是地理上的宋莊；一個是藝術中的宋莊。

宋莊，作者攝于1996年 兩個不同的宋莊，在初期階段比較好融合。因為都需要發(fā)展，藝術家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而當?shù)卮迕駝t需要藝術家?guī)碛绊懀嵘吻f的知名度，從中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獲取財富。這是一種舟水依存的關系，抑或也是一種利益的盟約。但實際上，就價值傾向而言，這兩者之間一開始就存在著分歧。因為藝術家更在乎藝術的成就，而村民更看重財富的積累。同時，由于藝術家均是外來戶，他們只是租住宋莊，而并非宋莊的主人。所以，一旦宋莊繁榮起來，就會產生一個奇特現(xiàn)象，即不是水漲船高，而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事實上，早在十多年前，宋莊就出現(xiàn)過當?shù)卮迕窦w反悔，索要原房屋的事件。但由于當時的宋莊正處在發(fā)展階段，加之行政手段的干預，將此事壓了下來。不過，事情雖然暫時平息，并不意味著得到了根本性解決。因為內在的矛盾始終存在，卷土重來只是時間問題。所以，隨著宋莊機制的轉變，尤其是宋莊已經成為一個文化品牌，響譽四海之后，今天又再次出現(xiàn)了單方面的毀約……

作者策劃的2007年首屆中國美術批評家年會是宋莊藝術節(jié)里最具分量的一個活動 對此，宋莊的許多藝術家都驚慌失措，不知道何去何從。據(jù)說，已經有不少藝術家準備卷鋪蓋卷走人了。這對于宋莊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園的建設，無疑是一種釜底抽薪。本來，宋莊只是一個普通的北方鄉(xiāng)村，正是由于藝術家的到來，才改變了它的形態(tài)，提升了它的影響。如今，當?shù)卣痛迕駷榱俗陨砝妫鰻柗礌枺Ц叩貎r，拆除工作室，只會一損俱損。因為宋莊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的靈魂是藝術家，皮將不存，毛將焉附？所以，當務之急，是當?shù)卣绾纬雠_一些保障政策，留住藝術家，而不是一味地發(fā)展，更不是盲目地拆遷。否則，又是悲劇重演，宋莊也會像歷史上所有消失的藝術社區(qū)一樣，將成為記憶，成為歷史。

（作者系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現(xiàn)當代藝術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