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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書院
今天,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書院
時間:2020年1月24日
主辦單位:光明日報、國際儒學聯合會、孔學堂文化傳播中心、光明網
主持人:李兵(湖南大學岳麓書院教授)
嘉賓:程方平(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教授) 徐勇(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授) 朱漢民(湖南大學岳麓書院教授)
怎么認識傳統書院
主持人:書院在中國教育史、學術史、文化史上都有著非常重要地位,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璀璨明珠。從唐代中期到清末書院改制,書院在中國歷史的大舞臺上延續了千年之久,遍布全國各地的書院有數千所之多。書院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間,形成了一整套獨具特色的辦學形式、管理制度、教學方法,成為宋代以來中國人才培養、學術研究與傳播、藏書與刻書的重要機構,因此受到普遍重視。到了清朝光緒二十七年八月初二,也就是1901年的9月14日,清廷宣布書院改制為學堂,傳統意義上的書院就從制度層面上走下了中國歷史的大舞臺。盡管如此,書院并沒有消失,不但一些傳統書院繼續在辦學,而且現在還出現很多新式書院。
下面我們開始這次孔學堂冬季論辯大會,首先請三位嘉賓來談一談中國傳統書院以及書院發展的歷程。
朱漢民:今天我們討論書院的話題,蘊含著一個背景,就是書院這樣一個中國傳統獨有的教育、學術、文化的組織形式現在又來到了我們的生活中間。在追問“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書院”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首先需要回顧一下,到底什么是中國傳統書院。在我看來,書院是中國傳統教育發展到最高階段出現的獨特教育組織形式。中國是一個重視教育,以教立國的國家。春秋戰國時代,民間私學的興起推動了整個中國思想和文化的大轉型。先秦諸子百家之所以形成,就跟私學形態有很大關系。兩漢經學是跟太學、精舍這些教育組織、學術組織聯系在一起的。宋代出現的書院,可以說把先秦諸子百家爭鳴的特質繼承了下來,把漢代以來的經學研究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書院非常重視談一些高深的哲理,還吸收了佛教的禪修,成為儒家士大夫進行自我心性修煉、人格修煉的場所。宋代書院的出現不是一個偶然的現象,正像宋代的學術是中國傳統思想學術的集大成一樣,書院也可以說是傳統教育的集大成。
宋代書院繼承了傳統教育各種制度上和教育理念上的特色。在制度上,書院把各種傳統教育的制度結合起來,吸收進來,融入自身之中。在教育理念上,書院復興了先秦儒學求道和求學相結合的基本追求。書院不僅是求知的地方,而且還是求道的場所。書院是教育改革的結果,代表了宋以后整個社會發展的一個大轉型。中國歷史的唐宋變革,帶來了學術上的轉型、教育上的轉型,最后就出現了書院這樣一個特殊的、集中國傳統文化之大成的教育機構。書院形成之后,迅速受到了關注和歡迎,歷經宋、元、明、清一直延續辦學,成為中國傳統的一種主流教育形式。所以,到了晚清改學制,書院被廢掉,很快就又有人開始倡導恢復書院教育,這個局面一直延續到今天。
程方平:我因為參加了一些書院的籌辦,所以有些不一樣的思考和體會,在這里跟大家交流。
首先,我們怎么來認識書院?我有兩個想法:第一,它為什么不叫學院、教院而叫書院?這跟唐宋的文化發展,特別是印刷術、紙質書本的出現有緊密關系。唐宋在文化上都非常有建樹,對于各種經典的整理、刻印、傳播都非常下功夫。比如說,江浙一帶在唐宋時期藏書量大大增加,在官學藏書可能都非常有限的情況下,地方一些豪紳、文人有著大量藏書,他們愿意把這些藏書變成可以共享的教育資源。第二,宋代書院的發展有“三教合一”的基礎和背景。儒學雖然有官方支持,從漢以來有官學體系,但是儒學的民間傳播不如佛教和道教。作為官定的儒學就要想了,為什么人家做得這么好?也就是說,當時的人們意識到,儒學教育資源還不夠充分,教育的生態還需要更豐富。所以,儒學士人能夠不完全局限于正規學校而發展出書院這樣一種教育形式。
書院是一種非常靈活的組織或平臺,在現代教育還不充分的時候,它絕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補充。書院有一個非常好的機制,就是因地制宜、因學習的目標制宜,不必受那些標準化的形式和規范的束縛,因此成為能夠被大家廣泛使用而且具有生命力的一種教育和文化形式。而且,書院不僅可以為學歷教育服務,還可以為改善社會風氣服務。所以,我認為書院在今天仍然會有生命力。盡管目前各類書院魚龍混雜,但是通過深入的討論、認識、探索,書院不僅在中國可以有很好的發展,可能還會給人類教育事業的發展帶來一個非常好的中國案例。
徐 勇:關于中國傳統書院的發展,我有一些基本觀點,其中也涉及對書院的基本評價。
我認為唐代雖然出現了書院之名,但是沒有書院之實,也就是說書院在唐代還不是一個教育教學機構,而是一個修書之所,特別是一個讀書的地方。所以我贊同傳統的觀點,書院是始于五代,而不是唐朝。
中國書院的黃金時期應該是在兩宋。北宋時期,由于科舉制度的規范和取士名額的擴大,很多人都要求有一個學習的機會。但北宋初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顧及文教,官學容納不了越來越多的讀書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書院便率先發展起來,出現了所謂的四大書院。但是隨著慶歷興學、熙寧興學和元豐興學三次大規模的興學,初步解決了就學的問題,書院又開始走下坡路。書院最好的時期應該是在南宋時期,朱熹和他的學生以書院為陣地,可以說是開創了書院的傳統和精神。
另外,我自己研究元代書院。元代書院的特點是官學化,其實它可以說徹徹底底是一種官學。一是,元代對新建書院有一個很嚴格的審批程序,審批的時間很長,審批的程序很繁雜。在元代,一所書院通過審批差不多要經歷五到十年的時間。二是,元代對書院的管理和控制非常強,主要體現在所謂的官派山長制度。還有一種官辦書院,跟其他的府州縣學沒有什么兩樣。按照陳谷嘉、鄧洪波主編的《中國書院制度研究》統計,元代有超過1/5的書院是官辦的。元代的這些措施可以說徹底改變了書院游離于官府控制之外的這樣一種私學的性質。而到了明清時期,情況更糟。除了王陽明、湛若水后學創辦的一些研究傳播心學的書院,以及清代一些致力于漢學研究的書院,從主體上來說,明清時期的書院就是科舉養成所,就是科舉的預備學校,一個最突出的表現,就是非常頻繁的考課。這樣一種情況,還遠不如那些平時可以在家學習,只是參加歲試和科試的那些府州縣學的生員。所以對元明清時期的書院,我認為它完全成了官學的一部分,或者是科舉的養成之所。這就是我對書院歷史的一個看法,也涉及對書院的基本評價。
主持人:我認可徐老師說的,書院實際上跟科舉的關系還是很密切。請問各位老師在這個主題方面還有沒有需要再補充的?
朱漢民:徐勇兄講的這個話題,我做一些補充。首先,就是怎么看元明清所謂的書院官學化。元明清時期,除了一些大儒辦的書院,大量的普通書院按照官學的程式,和科舉制度結合起來,學術成就也不高,如何看待這一部分書院?這些書院還是具有和官學不一樣的地方。比方說,元代有很多書院是受到了管控,但是相對官學還是更為重視民間教育、重視學術,成為有些不愿意在元朝做官的儒家士大夫研究學問的地方。朱子是宋代儒學的一個集大成者,在書院的制度建設方面也確實很重要。我在思考一個現象,就是整個宋代學術和書院的這種重合。從開端的范仲淹、孫孚、石介、胡瑗這些人物,到南宋發展到高峰,南宋的那些大儒全部辦書院,朱子、張南軒、陸象山、包括呂祖謙等等。朱子書院的建成也是在繼承北宋一些大儒的工作,特別是吸收了孫孚把道統和書院結合起來的傳統。
如何看待新辦書院
主持人:這些年來,隨著“國學熱”的日益升溫,實際上催生了各種當代書院或者是新辦書院,但也出現了一些書院亂象。對這些新辦書院,各位嘉賓怎么看?
程方平:2000年以后,書院為什么復興?跟中國人的文化自覺是有非常緊密關系的。回顧書院發展的歷史過程,我覺得我們今天的教育改革,如果只有正規學校一種模式,就很難形成真正的“學習型社會”。所謂的“學習型社會”,在中國的歷史上其實就有類似的理想,比如跟農業經濟相對應的“耕讀傳家”。
在傳統社會中,除了私塾以外,更多的就是民間辦的書院。書院是中國的一個文化教育傳統。對于官學來說,民間的各類書院能夠起到非常好的補充、借鑒甚至是競爭的作用,這就是生態。我們現在的許多教育問題,如果有了書院的參照,不少問題就能得到很好的解決。書院既是一個教育機構,也是一個文化機構,還是一個可以產生廣泛社會影響的平臺。我覺得書院是構建學習型社會的一種好形式、好路徑。所以,我對書院的復興充滿信心,也一直在極力呼吁。中國書院的回歸,不是照搬傳統,其實我們已經有了好多與時俱進的嘗試。
我們現在的書院,其實是一種源于學術和民間的自發組織或機構。當然,也正是由于它們起自于民間,所以在規范性建設方面可能會有一個過程,就跟我們經濟發展的過程一樣。我想書院復興既然是一個探索的過程,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如果有更多的人了解了書院的真正價值,就一定會按照更加綜合性的標準來審視和評價當代書院,包括社會性、開放性、學術性、思想性等。至于那些過于商業化的、掛羊頭賣狗肉的書院,我覺得需要有個過程來改善。
朱漢民:關于新辦書院,我想那些冒書院之名的所謂書院,不應該是我們今天討論的范圍。我們討論的應是真正在繼承傳統書院的精神、制度以及它的一些功能的這些書院。這些書院我曾經把它們分成幾類,一類就是作為文化遺產的書院。這類書院在中國歷史上有幾千所,現在被列為文物保護單位的也有一百多所,還有很多書院是被毀后完全重建的。這些傳統書院如何發揮功能?它們不是一些死去的文物,供人憑吊的地方,而是應該鼓勵多種力量,包括政府的力量、社會的力量、企業的力量以及學者的力量,大家來共同推動這些書院的復活。還有更多的新書院,也分兩種情況。一種是最近十多年以來大學教育體制內新辦的一些書院。這些書院基本上是兩個東西的結合,一個方面是在整合西方的學院制度,另一個方面又是在整合中國傳統書院的制度。因為中國傳統書院就有一套師生之間共同學習、共同生活的形式,注重人格的全面成長。書院的管理方式和西方的住宿學院制度結合起來,把學生的生活事務管理和通識教育結合起來,就成為我們現在很多大學的新辦書院。這種通識教育和學生住宿管理結合起來的書院,把現代教育和傳統書院教育結合起來,使得傳統書院的一些精華能夠從制度上進入現在的大學體制,來彌補現代大學的一些問題,比方說過分的專業化。當然這還是一種試點,但是我認為這種試點是一個很好的趨向。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書院,比方說很多大學成立的國學院、儒學院或者就叫書院,以國學教育和研究作為特點和主旨。這種類型的大學書院,其功能和價值在于恢復國學教育。另外,更多的是高等教育體制之外的書院,這確實非常復雜。這些書院包括很多地方的社區書院、鄉村書院等,通過各種各樣的講座、課程以及人才培訓來做一些復興國學、復興傳統文化方面的事情。我認為這種書院可以彌補現在大學教育的不足,承擔一些社會教化的功能。
徐 勇:我覺得現在各種類型的新辦書院,用一句話來說,大多都是有書院之名,而沒有書院之實。
我理解,要辦人民群眾滿意的教育,就需要有多樣化的教育,體制機制就要有一定的彈性,書院的的確確對我們現在的教育體制有補充的作用。但是現在的書院,我覺得它們沒有體現書院的精神和傳統。什么是書院的精神和傳統?我覺得就是書院的魂,是書院的性格和氣質,是一個書院在因應實時變化過程當中始終要恪守和堅持的那個東西。
我們現在很多官方的書院和高校的書院,它們其實就是一個開會、教學的場所,或者是一個虛擬的教學平臺,這樣的所謂書院,你叫它叫課堂、論壇、講座都可以,甚至遠不如一個學院具有穩定性。這是一些比較高層次的書院。民間的書院,大多數都是一些低層次的,屬于啟蒙教育階段的這樣一些書院,往往是一個院長帶著幾個或十幾個孩子,規模都非常小,學生的年紀小,沒有討論學術和學問的能力,學生之間沒有智力的啟發和相互的刺激,師生之間還是一種單向的灌輸。由于資金的限制,缺少游學和外部的交流,智力資源、學術資源都非常少,所以我說它依然是有書院之名,沒有書院之實。
什么是書院精神
主持人:剛才三位老師在講現代書院、新辦書院的時候,都講到一個關鍵詞——書院精神。書院改制,我一直認為它不僅使得書院從制度層面上消失了,而且使得書院在千年發展過程中間積累下的精神實際上也慢慢地消失了。其實,在書院改制不久之后就有學者進行了反思。我想請大家講一講書院的精神、價值或者理念到底是什么?
徐 勇:我覺得所謂書院的精神、書院的傳統,第一個方面,在教育的目的上,就是追求為己之學,追求個人知識和德性的豐盈,它有別于我們現代社會培養各行各業的專業人才這樣一種教育目的;而在教育的內容上,就是所謂的人文教育、通識教育,有別于專業教育,人文教育不在于教授任何特定的職業之所需,而是要為所有的職業奠基,它不是灌輸我們特定的內容,而是要訓練我們的大腦怎樣去思考。
第二個方面,我要說的是書院的一個非常有個性的辦學特色,除了一定程度的自由講學之風,這種特色突出表現在祭祀上。一個官學跟另外一個官學可能完全沒有兩樣,但是就兩個書院來說,有不同的祭祀對象、不同的宗師,可能建制、教學內容、學術追求都不一樣,所以說書院具有獨特性。
我認為書院最具有特色的、最值得我們現在弘揚的還有它規模小、人數少,師生朝夕相處、相互熟悉,能夠建立起這種書院教育所必需的,或者說人文教育所必需的這樣一種親切的氛圍。一所書院就好像是一個大的家庭,老師和老師、學生和學生、老師和學生之間往來非常密切,情感相通,而且相互信任,可以說構成了一個具有高度凝聚力的共同體。不只是學術共同體,也是一個生活的共同體。在這個共同體當中,他們不僅切磋學問、交流思想,而且是你我扶持、分多潤寡,在經濟資源很匱乏的年代可以說是共克時艱。師生一起住院生活,老師對生徒的學術品行有相當的了解,老師的施教就有針對性,能夠讓生徒入腦入心,記憶深刻。另外,生徒之間互相切磋、互相砥礪,結下了在院時期學業共進、離院之后互為奧援的這樣一種友誼。我覺得這種文化是傳統書院最珍貴、最有價值的地方。
程方平:書院的主要精神,第一是“自主探究”。所謂自主探究,就是能夠發揮個人或者一個團體獨特的思維優長,會有很多新的發現。從宋代開始,很多書院在這些方面都做了貢獻。第二是“德藝雙馨”,就是“成人”跟“成才”并重的問題。書院的創辦者、教學者,在學術修養上強調“為己之學”,又都有遠大的志向和社會關懷。這些東西是我們今天發展書院時最需要繼承的。
朱漢民:確實書院是一個有自己追求的教育機構。如果要我來概括的話,我認為跟孔子講的“成人”的理念有關系。其實我們在宋代的那些書院的學規、學記里面都可以看到,朱熹的《白鹿洞書院學規》、呂祖謙的《白鹿洞書院記》、張栻的《岳麓書院記》等都表達了這樣一個共同的追求,就是學以成人,也就是強調為己之學。
書院如何“活”在當下
主持人:我們現在來探討如何讓書院“活”在當下。也就是說,當代新辦書院的建設方向應該是在哪里?它們如何跟當代的教育進行融合、如何跟當代的文化建設、文化傳播更好地融合起來?
朱漢民:書院之所以有價值,歷史上,在于它能夠補充傳統教育制度的不足。當代很多書院,也能夠補充現代教育體制的不足。現代教育體制的不足,既體現在教育體制之內,也體現在教育體制之外。現代大學基本上是以專業為主體,我們講的教育是“成人”教育,大學生在學校除了學習某個專業之外,還要在人格上、在做人的能力是、在人的多樣性上要有全面的發展。那么大學體制之內的書院的興起,就是為了彌補這個不足。除此之外,就是這些民間的書院,如果真正有書院的追求,就應該在國學教育、傳統文化的復興方面繼續發揮作用,也要在人的養成方面繼續發揮作用。我一直贊成書院應該多元發展,一個是政府要主導,另一個就是民間的各種公益性組織、社團,包括企業界,當然學者也要參與進來。
程方平:書院的“活化”,應該堅守我們剛才特別強調的書院精神。沒有這個精神,書院就有名無實,甚至還會有負面作用。我覺得大學的書院要特別注意,不要把書院變成一種現代學院。大學辦書院,要在這些方面理清思路。至于社會上包括地方政府想辦書院,更要搞清楚書院傳統的當代價值。傳統的書院注重因地制宜、因人制宜,解決實際的問題,又懷抱遠大的理想。對書院未來的發展,把它做“活”,做成有中國特色的形式,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則。
再有,書院在體制上、在生態上可能是現代學校的補充,但是在具體的探究上,書院也可能會促進改革。書院在社區教育、鄉村教育、新農村建設方面,都會有一些超越現行體制、超越正規化或標準化局限的探索。可見,書院是可以走在前面的,書院更積極、自主、務實的探索,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
徐 勇:關于這個問題我有兩點意見。
第一,不要把傳統書院看得過于美好,更不要試圖以傳統書院來取代現代學校,不要以傳統教育來取代現代教育。另外,我也贊同,書院可以成為現代教育的有益補充,甚至是一種探索的嘗試。
現在有一種觀點,認為我們現在的學校體制完全是西方的產物,完全是站在外在的、客觀的立場引導學生分析事物,而不是教授為人之道,這樣的一種教育沒有能力解決人們安身立命的問題,有必要改變現代教育這種“中體西用”的模式,提出從學校的建制到各項制度安排,從教學內容到教學形式都要全面刷新,全面更張,另起爐灶,有的甚至提出要以傳統的私塾和書院來代替現代學校,以傳統教育來取代現代教育。我認為這種觀點不僅在實踐上不可取,在理論上也非常荒謬。說這個話的人,其實對傳統的書院不了解,把傳統書院進行了神化和美化,或者是說這些人把自己對教育的理想投射和寄托到了古代書院上,為傳統書院鍍上了一層虛幻的、不真實的光環。書院改制的的確確像胡適所說的是“吾中國一大不幸事”,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書院從整體上來說已經不適應時代需求。我經常說一句話,什么叫近代化,什么叫現代化?所謂近代化、現代化,其實就是分化,就是專業化,社會生活越來越豐富,社會分工越來越細。顯然,在現代社會,書院有它的局限。
第二,書院完全可以成為我們現代教育的補充,現代教育完全可以接納書院。鑒于現代社會的這種專業教育有著明顯的弊端,很多大學都在提倡通識教育,我覺得完全可以采用書院制。在現在的教育體制下談“住院”幾乎不可能,但完全可以把一些書院的主要教師安排在校內住宿,也可以在書院里頭安排供師生活動的空間,安排一些老師不間斷地值守來接待學生,還可以通過一個導師持續地指導一個興趣小組或者一個課題小組,以學習科研工作來強化師生之間的聯系和互動。我覺得這才是我們當下“活化”書院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主持人:最后請三位嘉賓用一句話總結自己的觀點。
朱漢民:中國古代書院是傳統士大夫的精神家園,那么作為現代中國知識分子,仍然需要打造一個這樣的精神家園。
程方平:書院應該是中國建設學習型社會的一個非常好的形式,在我們的政策范圍內給書院發展留一些空間、做一些真正的教育或文化實驗,很可能會對我們現有的學校教育是非常好的幫助和支持。
徐 勇:書院是中國傳統教育的珍貴遺存,它所追求的學以為己、學以成人這樣一種個性化的特質,尤其是它和諧融洽的師生關系,都可以成為我們現代教育的有益成分。
主持人:三位嘉賓都發表了各自的觀點。在今天,我們還需要書院,但是不要夸大書院的作用,更不要試圖用書院來取代現有的學校和教育,也不希望書院完全回到古代那種模式,而是要堅持書院精神,與時俱進,讓書院活在當下。謝謝大家!
編輯:陳姝延
關鍵詞:書院 教育 傳統 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