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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峰:親近經典
欣賞經典畫作
閱讀經典涵養心靈
“經典”一詞,是我國古代固有的詞語,由“經”和“典”兩個概念結合而成。所謂“經”,原指織布的經線,準確地說,是織物上的縱線,相對于緯線即織物上的橫線而言。對于織布來說,是經線重要還是緯線重要?哪個優先?答案當然是經線,即縱線。在織布之前,要先確定經線,才能以之為標準,織上緯線以織成布。劉勰《文心雕龍·情采》有句名言:“經正而后緯成,理定而后辭暢。”即是以經與緯的關系來形容寫文章時理與辭、情與采之間的關系。經線在織布中所起的作用,使“經”這一概念常常被引申為可作為人的行為的常規、原則、準則。“典”則指典籍而言。“經”與“典”合為“經典”一詞,便是指可引以為準則和標準、樣板的典籍、名著。
如此給“經典”下定義,不免有些抽象。我們來看幾種有關經典的界定。先看唐代史學家劉知幾在《史通·敘事》中給經典所下的定義:“自圣賢述作,是曰經典。”這句話在古代大半是對的,那些千古流傳、被人們奉為經典的,多半要歸功于古代的圣賢之人。但這句話并不完全確切,那些圣賢之人并非所有述作皆可視為經典;而有些被后人視為經典的未必是圣賢之輩,有可能是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大眾。像《詩經》305篇、漢樂府民歌等當然是經典,但它們大都是無名姓可考的普通人而非圣賢之所作。
英國著名詩人艾略特有一篇著名演講,題目就是《何謂經典》。在他看來:“經典就是成熟之心靈之表現”。這句話可展開想象的空間,但細想又好像陷入了一種循環論證。
200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南非作家庫切也有一篇同名演講《何謂經典》,這篇講演對何謂經典這一常說常新的話題做了在我看來最為精彩的描述。他說:“經典就是得以存活之物。……歷經最糟糕的野蠻攻擊而得以劫后余生的作品,因為一代一代的人們都無法舍棄它,因而不惜一切代價緊緊地拽住它,從而得以劫后余生的作品——那就是經典。”“經典通過頑強存活而給自己掙得經典之名。因此,拷問質疑經典,無論以一種多么敵對的態度,都是經典之歷史的一部分,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很受歡迎的一部分。因為,只要經典嬌弱到自己不能抵擋攻擊,它就永遠不可能證明自己是經典。”就是說,經典是在與那些平庸的、野蠻的作品的對立、沖突中經受住了歷史的磨洗而仍能葆有生命力的不凡之作。
我們談論經典,一般都是在書面著述方面來談的。實際上,在現代文化生活領域,經典所適用的范圍早已擴大到一切精神文化創造領域。就是說,文學、哲學、史學、科學有其經典之作,繪畫、雕塑、建筑、音樂、舞蹈、戲劇、電影等各門藝術及其他文化領域,也有各自的經典,像王羲之的書法、吳道子的繪畫、貝多芬的交響樂、古希臘的雕塑、莎士比亞的戲劇,等等。
概括而言,所謂經典,就是在各個文化、藝術領域經得住時間和歷史的檢驗、葆有充沛生命活力和顯著影響力的杰出作品。也可以說,經典是天才的精神創造、是群體意識的集中體現、是時代精神的凝結與范本、是歷史洪流磨洗挑選的杰作。
那么,經典對于我們究竟有何意義?或者說,它到底有什么用?我過去給同學們講經典導讀時,曾概括為四句話:(1)如沐春風。當我們接觸到一部真正的經典杰作,就會有沐于二月春風之中的和煦之感。(2)如飲醇釀。真正會飲酒的人,寧喝一口地道茅臺,不喝一瓶雜牌爛酒。經典杰作有如上好的甘醇佳釀,讓人深深陶醉,久久回味。(3)如遇良師。經典之作對于求學之人而言,是最好的導師。其作用不可與那些只會對學生們破口大罵的“叫獸”同日而語。(4)如會知己。當讀到一部我們所渴求的經典,往往會覺得像是與一位摯友久別重逢,你可以從容與其傾訴衷曲,它也會給你最好的撫慰、諫言與引導。
最近幾年,我在給同學們講經典的意義時,新增加了四句話:(1)以一當十,事半功倍。經典往往都是濃縮的精華。讀到一本好書,勝過閱讀十種百種普通書籍,至于那些平庸之作就更沒法相比。閱讀經典,是提高閱讀效率的最好途徑。(2)取法乎上,得乎其上。經典是閱讀對象中的上上品,我們的閱讀當然要取法乎上。常言道,取法乎上得乎中;取法乎中得乎下。閱讀經典就是取法乎上。如果你的悟性足夠高,庶幾能夠“得乎上”。(3)百讀不厭,常讀常新。經典因其內涵的極其豐富與深刻,往往需要我們反復閱讀。而且我們常常會覺得,每一次的閱讀,都會有不一樣的感悟和收獲。(4)巨人肩膀,助我登攀。經典對于我們而言,有如偉岸的巨人。我們如果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無疑會大大有助于攀登我們人生各階段所遇到的高山峻嶺。
其實,經典對于我們的意義并不總是那么虛無飄渺,它常常還有一些非常實際的作用。比如,很多升學考試,大部分的題目往往來自通識領域及各專業領域的經典。你如果接觸經典比較少,就會很吃虧甚至鬧出大笑話。舉幾個我親歷的例子。我在給研究生改試卷時就看到過這樣的答案:有的同學不知道康德是德國古典哲學與美學的主要代表人物而將之解釋為“一種健康的品德”;不知道《藝概》是清代劉熙載的一部藝術理論經典著作,而解釋為“大學中的一門課程‘藝術概論’的簡稱”;不知道《摩羅詩力說》是魯迅早期的一篇重要文論著作,想當然地解釋為“當代學者摩羅的一部論述詩歌的著作”;不了解車爾尼雪夫斯基是俄國19世紀三大文藝批評家之一,給出的答案是:“一位俄國人”!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出現這些錯誤,都是疏遠美學、藝術理論中那些重要經典造成的。
我們在平日的寫作、著述乃至平時討論問題、會議發言等場合,也需要經典的滋養。如果你能夠經常自然且恰如其分地“引經據典”,不只會增強你的學養與自信,讓人覺得你博學儒雅,而且會大大增加你的文章與講話的文采與說服力。毛澤東和習近平同志的文章與講話,為什么會有那么強的感染力?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都特別擅長巧妙地引經據典,將某種深刻的思想觀點十分生動地表達出來。
經典的巧妙而恰到好處的運用,甚至在外交活動中也能夠發揮意想不到、出奇制勝的作用。《左傳》中便記載了不少春秋時期一些外交場合對《詩經》中某些經典語句的巧妙運用以及其所發揮的特殊作用的實例。
經典的實際作用當然遠不止這些方面。實際上,經典對于我們的意義,比之實際的功用,更為重要的是它的文化涵養作用。這才是我要特別強調的一點。朱自清先生對于經典的作用說過一句特別經典的話:“經典訓練的價值不在實用,而在文化。”他在其《經典常談》這部傳播甚廣的小冊子的“序”中曾引用一位外國教授的話說:“閱讀經典的用處,就在教人見識經典一番。”那些各領域重要的經典,如果你沒接觸過,那真是莫大的缺憾。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李心峰 經典 藝術理論 學術講演 文化涵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