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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研究應該提倡一種鑒賞學
——聽趙仁珪先生談治學
6月1日,本報記者在京采訪了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文史館館員趙仁珪先生。聽他談治學之道和學術心得,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趙仁珪
記者:您師從啟功先生,能否談談啟先生的治學之道對您的影響?
趙仁珪:啟功先生的治學之道對我的影響很大。他是當代文化名人、文化大家,其獨特的文化意義和文化價值不可估量。1978年國家恢復研究生學歷制度,我考入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師從啟功先生攻讀古典文學,成為“文革”后第一屆碩士研究生,在先生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道路,影響了我的人生觀。我在36歲時能夠得到這樣一位文化大家的諄諄教誨,有緣領略他的學人風采,體會他的至善至美。到后來畢業留校任教,再后來又幫助他整理口述史、注釋論詩絕句等等,和啟功先生有了更多接觸,吃了很多“小灶”,得到很多“偏食”,這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第一,啟功先生博大的人生境界,使我大大開闊了眼界。“夫子之墻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第二,啟功先生能將藝術學術化,又能將學術藝術化。通才通識,融會貫通。這里的“通”,是真正意義上的“博觀約取,由博返約”。第三,啟功先生有著高度的學術自信力,敢于大膽創新。他的書畫理論核心就是破除對古人的迷信;他的詩詞盡管受到“不莊不矜”之類的嘲諷,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藝術追求。這種創新不是妄自尊大,而是建立在真正博學的基礎之上。比如他在闡述古典詩歌時說過:“唐以前的詩是長出來的,唐人的詩是嚷出來的,宋人的詩是想出來的,宋以后的詩是仿出來的。”這種鮮明的觀點,這種輕松樸素的語言,沒有對中國古典詩歌的全面了解是難以表達出來的。先生雖然自稱“中學生”“副教授”,但他有著長期的治學實踐和深厚的學術積累,他的“文憑”不是由誰頒發的,而是真正由“自己寫出來的”。第四,啟功先生特別強調實踐,注重培養動手能力,鼓勵學生不要僅僅背誦那些空洞教條。他在教學實踐中還特別注重個別輔導,這種輔導常常用聊天方式進行,聊著聊著,就聊到學術上了,常常會有書本中讀不到的驚喜。
記者:您從事古代文學研究多年,出版多部專著,其中不乏精辟的治學理念。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些治學心得嗎?
趙仁珪:不敢當。我的治學道路基本分為兩個階段,前十二三年,我主要從事唐宋文學研究,重點是唐宋詩詞。后十六七年,轉向了啟功研究,也出了一些成果。目前在寫一部《啟功評傳》,包括生平、人品道德、人格魅力、書法、鑒定、學問、詩詞、教育等,力圖呈現先生一個完整的風貌。現在已經完成了80%,年內肯定交稿。
我自己治學過程中有一些反思,倒可以談一談。第一,受啟功先生影響,我認為做學術文章一定要有鮮明的觀點。比如上世紀80年代寫作的《宋詩縱橫》,我對前人關于宋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以文字為詩”等觀點進行了辨析,對“江湖派”詩人這種不科學的說法等進行了辯駁。撰寫《禪學要義》時,我在關于禪學之外,還注重了對禪、詩關系的闡發……當然,治學不能為立論而立論,不能為寫論文而寫論文,如果僅僅為了評職稱之類目的來治學,炮制出來的大部分就會是學術垃圾。第二, 我認為古典文學研究應該以文學性為主導,不應該用文學之外的條條框框來束縛文學性的研究。比如在談到文與道的關系時,如果僅以“文以載道”來概括,其實就是貶低了文學的獨立性和主體性。這個說法之外,唐代的柳宗元等人其實還有過“文以明道”“文以傳道”等不同觀點。曾經有一些學人論述古代作家,習慣分為四大塊內容:一生平,二思想,三作品思想內容,四作品藝術特色。這其實也是一種無形的條條框框。我在寫作《宋代文學史》時,就曾打破這種條塊八股,從“世風、士風、詩風”三者關系角度談說宋代文學概況。第三,我認為現在的古典文學研究尤其是詩詞研究中,應該提倡一種鑒賞學。創作學必須建立在鑒賞學的基礎之上,鑒賞學則是為了提高創作水平。現在很多鑒賞還是“情景交融、語言流暢”之類濫俗文字,對作家和作品的體會不深。我們不能用千人一面的風格和死氣沉沉的老八股來評論詩詞,應該用美文評美文。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趙仁珪 詩詞研究 治學 鑒賞學 學術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