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人物·生活>高端訪談高端訪談
濮存昕:我與我的角色
話劇《哈姆雷特》劇照
話劇《李白》劇照
體驗角色之真
莎士比亞大家都不陌生,今年也是這位戲劇大師誕辰400周年紀念。在我演《哈姆雷特》的時候,我的經歷和角色發生著聯系,這讓我不斷地去體驗角色的真和美。
《哈姆雷特》中最有名的臺詞,莫過于“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斗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死了,睡著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之中,我們心頭的創痛,以及其他無數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死了,睡著了;睡著了也許還會做夢;嗯,阻礙就在這兒:因為當我們擺脫了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將要做些什么夢,那不能不使我們躊躇顧慮。人們甘心久困于患難之中,也就是為了一個緣故”這一段了。哈姆雷特是猶豫的,為什么猶豫?因為不知結果,這把它提到了一個最終的哲學高度,那就是死亡國度,沒有一個旅人回來告訴我們,天堂那邊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們對死亡都有一種恐懼。當我朗誦這些臺詞的時候,是有生命體驗的,我想到了我的知青生活,把理想埋進土里,如同哈姆雷特去執行他復仇的計劃一樣,這就是演員和角色之間內在的感應和聯系。
莎士比亞是一位戲劇大師,他太會寫故事了,不管是民間的還是宮廷的,這些故事都結集在他的腦海中,他的人文情懷、理性思辨和哲學高度使他依托故事情節來宣泄、來表達他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
我們今天再去演《哈姆雷特》的時候,不在乎他復仇的故事,不在乎他最終是否報仇。他的哲學高度是和當代有關系的,我們當代以及未來,都可以在《哈姆雷特》這個劇本中,找到和我們有關系的內容。那個當代的現實感,就是我們因為無知而產生的猶豫。正是因為這猶豫“麻痹了我們的意志,使我們寧愿忍受眼前的煎熬,而不敢去領教那無人可知的苦痛。就這么重重的顧慮,使我們全變成了懦夫了,使決心發光的光彩被沈重的思維蒙上了一層灰色,使那些高瞻遠矚的計劃半途夭折”。我相信大家可能或多或少有過這樣的經歷,因為我要抉擇,人生最難的事就是兩個字———選擇。
林兆華先生在1990年成立了自己的戲劇工作室,第一出話劇便是《哈姆雷特》,他把當代知識分子心中的困惑,寄予在排練中間,非常有趣,這就是我們的人生與角色之間的溝通和聯系。我人生中還演了一些戲,也有很多自己喜歡的角色,在不斷體驗的同時,更加發現自己的癡迷,癡迷且留戀于舞臺;因為我們可以從古今中外經典作品中,暫時離開自己,從中獲得角色賦予的精神、靈魂以及思想,去體驗與自己人生相似相離的過程,發現角色的真和戲劇的美。
現在首都劇場正演出契訶夫的《櫻桃園》,這是我們北京人藝第一次排,至此,契訶夫的主要戲劇作品都出現在了北京人藝的舞臺。值得慶幸的是,我都參與了,《海鷗》、《萬尼亞舅舅》、《伊凡諾夫》、《櫻桃園》,還演過契訶夫的獨幕劇《天鵝之歌》。我很喜歡契訶夫,排練的時候能深深感受到戲劇帶給我的震動。前幾天看克里斯蒂安·陸帕導的《英雄廣場》,前些年也看了他的《假面·瑪麗蓮》,我非常崇拜扮演瑪麗蓮·夢露的演員,在中國演出完,回去后她就當了媽媽,特別高興,說中國是她的福地。我想說的是,看看外國的戲劇就知道了我們自己的表演的差距、看到了可以進步的空間,就會發現原來戲劇還可以這樣演,這種發現就是一種認識力和思辨力。契訶夫對待這個世界、對待社會、對待他面對的生活素材,他的發現是極其有力量的。但是他敢于這么平靜地、不動聲色地使用很多細節,并把這些細節串聯在一起。他的戲是那么不具備戲劇性,不具備所謂矛盾沖突法,不跌宕起伏、不聳人聽聞。契訶夫不是為了生計在寫作,他只是想寫。
契訶夫的戲劇具有一定的批判精神,當時俄羅斯文壇被僵化的、平庸的思想所占據的時候,契訶夫的作品一問世,就有不同的聲音,不管是贊譽還是非議,這都說明他的作品是不俗的。《海鷗》第一次公演失敗,被觀眾和評論界嘲笑、奚落,使得契訶夫難過至極而離開了劇院,以至于后來劇院再次重新上演他的作品的時候,他不敢到劇院去,站在大門外直到聽見雷鳴般的掌聲后才進去。他這種不向觀眾低頭、不討好觀眾的戲劇才能真正贏得觀眾;這也是他所希望的新的文化、新的藝術面貌、新的戲劇氣質的體現,而觀眾給予的贊譽,也正是他創作的真正動力。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濮存昕 角色 《櫻桃園》 契訶夫話劇 演員 劇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