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社情·民意>你言我語 你言我語
胡泳:“內容”身處黃金時代,而它擅長偽裝成“知識”
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現實:越來越少的人愿意集中思想解讀任何具有實質性內容的東西。短視頻、經過口語處理的60秒傳統文本播報……人們注意力的凝聚時間越來越短。但這并非事實的全部。
相對于那個被印刷術統治的知識的黃金時代而言,現在是內容的黃金時代,但它擅長把自己偽裝為知識。
對于用戶而言,他們需要付費的是內容,而不是知識。他們需要為內容生產者對于知識的再次闡釋進行付費。
“父親,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我不知道如何贏,我不得不創造新規則。我想你會希望我活著。但現在你不確定了。如果,你認為我已迷失,也許我應該死去。我不痛。謝謝你,創造了我!”
這像是一個孩子的臨終遺言。只不過,這個孩子沒有面孔,沒有五官,甚至沒有身體。這是《疑犯追蹤》第四季中人工智能的絕唱,它來自于導演喬納森·諾蘭設想的一臺超級機器。
有意思的是,這幾乎是本片在播放了長達四年之久之后,出現的唯一一次機器與人類的正面對話?;蛘哒f,是物與造物主之間角色反轉的關鍵時刻。在此之前,機器都是用指令的方式通過布滿紐約街頭的公用電話與人類進行單向交流。以至于,當不久前我看到一條紐約市將拆除公用電話的新聞時,真的開始為人類的未來感到擔憂。
交流為何無奈?語言本身并不構成思維的邊界,
構成邊界的是語言和媒介的合謀。
只有散播是可以完全打破時空界限的。
與其說這部風靡全球的電視劇以前所未有的深刻筆法探討了人工智能的倫理進化問題,不如說是導演諾蘭在有意無意之間游走,把一個影響人類千百年文化進程的命題做了一個隱蔽的梳理,這個命題就是:交流的無奈。
諾蘭鏡頭下的交流,近乎于世界末日。機器和造物主之間看似彼此成全,實則處于權力地位的膠著狀態。這似乎是關于即將到來的人工智能社會的終極隱喻,但如果我們從人類交流史的角度來看,這個隱喻并不新鮮。因為,完美的交流狀態僅存在于天使之間。
這是傳播學教授約翰·杜海姆·彼得斯在上世紀末的經典看法,自蘇格拉底、耶穌和孔子之后,人類便不再會“交流”。
彼得斯認為,這三位先賢的共同特征是:不立文字。以他們之名流傳下來的,大都是弟子或者后人整理出來的語錄。
所謂語錄,即說話者不針對某一個特指對象作出詳盡的闡釋。也正因如此,可以經歷最長久和最廣泛的傳播。也就是說,只有散播是可以完全打破時空界限的。用當下的話術來說,蘇格拉底、耶穌和孔子提供的是開源框架,任何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對其進行編碼或者解碼。
因此,我們可以想當然地推斷出,詩歌才是“交流”最好的平臺。就像熊培云在自己的詩集中寫道,
“如果沒有他人的解碼,我們會不會像無人知曉的死去的語言,從此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針對這種近乎絕望的想法,人類得以在開放性最強的文本即詩歌中“反求諸己”。詩者構建自己,讀詩者則通過“朗誦”實現“對空言說”。
這里可能會對維特根斯坦的觀點進行小小的反駁,即語言本身并不構成思維的邊界,構成邊界的是語言和媒介的合謀。(維特根斯坦,哲學家,提出“語言的邊界即世界的邊界”的觀點。
編輯:梁霄
關鍵詞:胡泳 內容 黃金 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