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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名義》導演:廣電總局給了一個特殊的尺度
周梅森也承認,有些情節(jié)在小說里可以寫,電視劇就不行,需要更加謹慎。比如小說里的設計是:外號“老石頭”的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前常務副檢察長陳巖石,在向巡視組舉報時激動之下死于心梗。電視劇里則變成了為保護人質倒在現(xiàn)場。“這樣處理不會顯得那么灰暗。”
用時七個月后,周梅森的劇本最終創(chuàng)作完成。整個寫作期間,他和范子文每五集溝通一次,由范子文在電子版上直接提出修改意見,周梅森進行取舍。
據(jù)范子文介紹,他的大多數(shù)修改意見與檢察工作的具體業(yè)務有關,藝術方面偶爾也會提出建議。比如漢東省檢察院前任反貪局長陳海的人物命運。原本的設計是車禍去世,但經(jīng)過研究后決定,讓他最后醒來。
“最后要讓大家看到信心,正義戰(zhàn)勝了邪惡,光明戰(zhàn)勝了黑暗,要讓大家看到希望。”
“廣電總局給了一個特殊的尺度”
劇本創(chuàng)作完畢,《人民的名義》正式開拍。
但此時資金還沒有完全到位,一億元的總投資還差2000萬,作為總制片人的李路當時壓力非常大。他甚至決定,如果投資一直沒到位,就抵押自己的房子。
拉投資的過程非常困難。導演李路坦言,這次融資的過程是自己從業(yè)以來最受挫的一次。最初,李路嘗試聯(lián)系很多大型國企投資,都被對方或委婉或直接地拒絕。很多時候,昨天剛簽完合同,今天就說不能打款。
李路很感慨:“我也能理解他們,反腐劇在當時的市場里幾乎沒有成功案例,投資是逐利的,他們怕錢打了水漂。”
最終,決定投資的五家小型民企都是李路的朋友,也都是第一次拍攝電視劇,其中還有兩家公司是專門為拍攝《人民的名義》而成立。資金終于在開拍十幾天后全部到位。
事實上,早在李路介入該劇之前,范子文就曾經(jīng)嘗試聯(lián)系一家大型電視臺,試圖與對方接洽這個項目。“壓根沒見到人,對方說算了,反腐劇風險太大。”
范子文坦言,雖然這部劇是最高檢影視中心牽頭立項,也得到了廣電總局的大力支持,但正如改革開放初期一樣,未來的走向誰也沒辦法確定。“我們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開拍后不久,湖南衛(wèi)視到劇組考察,六七個人左右的團隊一共來了三次。“他們的嗅覺和李路一樣靈敏,拍板決策程序也很快,”“他們很有誠意,(他們的)熱情感動了我們。”李路說。
資金到位后,李路肩上的壓力依然沒有減輕。他覺得,這是他有史以來拍攝難度最大的一部劇。
據(jù)了解,《人民的名義》攝制團隊將近400人,80多名演員,半數(shù)左右是明星,總共有2700多場戲、300多個場景。拍攝場地涉及南京、北京等地,且夜戲過多,審訊和會議等多發(fā)生于夜間。“這么多演員的群像戲是對我新的考驗。”李路說。
為了還原整個政治生態(tài),李路在接到周梅森的劇本后,從影像化的角度,對其進行了全方位的深度打磨。
首先,他將自己一貫擅長運用的溫情元素,加入到似乎很“高大上”的反腐劇中,對人物情感進行了深度挖掘。
例如,在原來的劇本中,侯亮平被派到漢東省執(zhí)行任務,他的妻子鐘小艾舉雙手贊同,鼓掌歡送。但李路認為,這個情節(jié)發(fā)生時,漢東省前反貪局長陳海剛出車禍,侯亮平此去漢東,即將面對的形勢極其復雜,是存在很大危險的,這種情況下,作為妻子歡送是不符合人情常理的,在具體拍攝時就做了調整。
還有一場戲,是陳巖石去世后,大家集體參加他的追悼會為其默哀。李路認為,應該將追悼會改為追思會,省委書記帶領所有人集體回憶他光輝的一生歷程,為其鼓掌。“周梅森不同意鼓掌,但我堅持。他說人都去世了,怎么還鼓掌。我說必須鼓掌,這是追思會,不是追悼會,是在緬懷他平凡而偉大的一生,是在為這種精神鼓掌,除了有淡淡的溫情,還有更高的品格。”
李路充分運用美劇電影化的鏡頭語言,采用極其寫實主義的拍攝手法。他以趙德漢吃炸醬面的那場戲為例,“侯勇光吃面條就吃了一斤,一遍又一遍,就是為了營造非常真實的效果。”另外,侯勇長著一副英雄臉,在李路的印象里他根本沒演過反面人物,當時李路提出請他演這個角色,包括周梅森在內(nèi)的很多人都反對。
“但是看完后都覺得效果太棒了,完全把那種貌似憨厚老實的貪官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當時拍了三個通宵,我給侯勇設計了很多細節(jié),比如趴在地上準備逃走,那種瀕臨崩潰的狀態(tài)一下子就出來了。”
劇中“一一六”事件現(xiàn)場,由白志迪飾演的老檢察長陳巖石有兩場戲最令觀眾動容,一場是跌跌撞撞爬腳手架,在起重機下通宵護廠,另一場是在省委常委會上談攻打云城虛報兩歲火線入黨扛炸藥包。李路說,這兩段戲自己看一遍就感動一遍,“白老師演得不露痕跡,當時攀爬腳手架、頭頂鏟車也是我現(xiàn)場設計的調度,現(xiàn)在看來效果氣氛都出來了。”
全劇均采用同期聲,而非后期配音。李路感慨:“沒有一部劇像《人民的名義》這樣敢‘上接天氣,下接地氣’,拍得如此寫實。”
有評論認為,這部劇無論在對社會全景式的呈現(xiàn)上,還是對人性的發(fā)掘上,都超越了以往的反腐劇。它涉及到社會的各個階層,從小官巨貪到副國級大貪,從反貪局局長到市委書記、市民、商人、知識分子和普通百姓。
“臺詞非常犀利,如果按照普通電視劇的審查標準,很難通過。這次廣電總局給予放行,意味著給了一個特殊的尺度,非常難得。”李路說。
在人物塑造上,劇中的很多角色不再“臉譜化”,而是呈現(xiàn)出多面性和復雜性。趙德漢被抓時涕淚橫流,他哭著說:“老婆不知道,沒告訴她,怕她為我擔心,我兒子還小,萬一進去了,他們娘倆怎么辦啊!”
此時很難想象,這個為家人擔憂的處長就在幾分鐘前,吐字清晰地說出他的受賄金額:兩億三千九百九十九萬五千四百元。
“這個人怎么壞,怎么好,人的另一面第一次這么真實地展現(xiàn)。”李路說。
周梅森非常贊同巴爾扎克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作品,不僅僅要寫出事件、人物和他的故事,還要對事件思索,發(fā)掘出事件背后的深刻含義。
他認為,在創(chuàng)作《人民的名義》過程中,他的思考量巨大,超越了他以往所有的文藝作品。
為了寫出一部當代中國的“官場現(xiàn)形記”,他思考各行各業(yè)的人物心理,試圖洞察腐敗、懶政、拉幫結派和權力糾紛背后的邏輯,并體會百姓的切膚之痛。
周梅森的弟弟五年前下崗,當年的同學們也大多下崗,每月靠1000元的退休金過活。煤礦工人出身的周梅森深知,底層百姓的現(xiàn)實生存狀態(tài),很多比小說中描述的還要糟糕。而同時,腐敗傷害的不僅僅是黨和國家的形象,更是世道人心。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鄭西坡這個角色。他本來是個很講道理的老黨員、老工人。政府集資出現(xiàn)問題,他心里清楚是企業(yè)的問題,不應該政府買單,但僅僅是一句話,他就被說服,加入到群訪的隊伍中。別人跟他說,“貪官一貪就是幾個億,我們管政府要點補償款,算啥?”
周梅森說,這就是腐敗對整個社會的傷害,連一位老工人、老黨員都不講理了。“其實,那是因為老百姓心里有氣。”
拍攝完畢,電視劇送審。審查的過程比預期的順利。
拍攝《人民的名義》之前,周梅森跟李路提前打好招呼,要他做好刪掉5集、改1000次的心理準備。但最終,只有幾十處的內(nèi)容需要修改,有關部門的人員對此劇均做出高度評價。
2017年1月,廣電總局電視劇司新任司長毛羽在中國電視劇導演協(xié)會年會上發(fā)言稱:“這段時間,我們在審看周梅森編劇、李路導演的《人民的名義》時,一直被這部現(xiàn)實主義大劇感染著。我們非常敬佩主創(chuàng)對十八大以來中國社會生活的感知,對發(fā)展脈搏的把握,對時代重大問題的回答。”
毛羽說:“劇中腐敗勢力非常猖獗,形勢非常嚴峻,但看的過程中,每一集都有正面的力量,光明hold住黑暗。從這部劇中,我們看到了人性的溫暖,看到了正義的力量,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李路認為,毛羽的這段話,是對《人民的名義》最精準又簡練的評價,是這部劇中心思想的體現(xiàn)。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人民的名義》導演 廣電總局 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