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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公益組織 災害救援的“黃金十年”
高思發意識到,無論政府還是社會組織都給予了雅安地震比汶川地震的更多資源。“我覺得我們的責任還是在北川”,他們并沒有回應雅安地震,而是選擇返回北川。
在北川,高思發遇到了新的問題,“公眾覺得苦難來了,捐款積極性高。但是災后的常態化公益項目,支持力度就沒那么大了。”比如涉及到災后兒童服務,災后社區服務,災后心理咨詢等,災后就業等。
民間公益組織離不開資金支持,獲得的渠道一般是政府購買、基金會資助和公眾募捐三種。
公眾募捐一度達到頂峰。2014年全國接受社會捐贈總額達到1042.26億元,開創了沒有大災情況下常態化捐贈的新紀錄。但是常態化捐贈涉及的領域主要還是集中于貧困救助領域。
2013年開始,“將適合市場化方式運作的公共服務項目,交由具備資質并且信譽良好的社會組織、機構和企業承擔”等類似話語頻繁出現在國務院會議中,政府加大了對于公共服務的購買力度。
成都市是較早開始加大投入的城市之一。2008年以后,成都市民政局開始加大對于當地社區、社工、社會組織上的投入,目前每年總投入達到5000多萬。
因為與政府部門的支持方向相吻合,為社區青少年提供免費教育服務的雷建從2009年開始就獲得了政府的資金支持。他免費獲得了1300多平方米的場地,有連續四年時間,每年空間有400萬-500萬的運營經費。他不用為資金發愁。
但公益組織作為社會獨立于政府、民眾的第三方,如果其資金來源過于單一或者某個來源占比很高,都容易出問題。雷建曾去香港培訓,聽一名專家提及,“公益組織資金組成最理想的比例是,政府占50%,基金會占30%,公眾占20%,當政府占比大于70%就需要警惕”。
雷建創辦的公益組織,99%的資金是當地政府各部門出資的。“感覺很容易變成一個聽從出資方的執行機構”,雷建認為,“員工感覺到他不是在解決這個問題,是在幫出資人完成任務。”
亟待行業標準化
距綿陽機場30公里外山腳下的一片平原,是一座建成還不到10年的新縣城。這里一切都是新的,河流穿城而過,新樓房一排排拔地而起,寬闊的柏油路少有行人,路邊的標牌上寫著“北川新縣城”。
高思發團隊的新辦公室就安置在這里。幾年來,他們和當地政府不斷協商,要來了一些可以免費辦公的場地。
從2008年汶川地震后的十年,朱建剛將它稱為“黃金時代”。
從數字來看,“今天在民政部門注冊的組織已經超過了80萬個,是十年前的兩倍還要多”。朱建剛最近在一篇回顧公益十年的文章中提到。
“2013年雅安地震之前,雅安當地沒有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草根公益組織,而去年,在雅安已經注冊的組織有148家,沒有注冊的也有150多家。”郭虹說。
除此之外,人們不再將公益誤認為是慈善,做公益的人也可以獲得正常收入。公益機構吸引了很多剛畢業的年輕人。“還有就是海外的留學生回來,也進入公益界,非常多元”。朱建剛說。
2015年9月9日,中國有了第一個公益日,俗稱99公益日。這是公益領域捐助方式的一次創新,發動全國數億熱愛公益的網民進行移動互聯網捐款。
但這十年也是野蠻生長的十年,不愿具名的公益研究者認為,目前的公益行業更像“一個江湖”,多元化的過程中也有撕裂與沖突。也有公益組織負責人則嘆息,“有影響力的公益組織很少”。
公益行業雖然形成了,“但這個行業的行業標準還是空白”。徐永光說。缺失的行業標準,讓公益組織無論從內部管理到外部環境都面臨諸多不確定性。
從內部來看,但小莉說,“你只能根據你的價值觀去選擇,你認同這個領域中的哪些人哪些事。”
“很多社會組織的發展是靠領導人的個人魅力吸引人才”,但小莉發現,在這些機構里,具有重要決策權的理事會變成了一個擺設。
她回憶,在她剛去民政局注冊登記時,機構里資金有限,她自己掏了3萬塊注冊費,給同事發工資也很低,“那會同事都是從災區回來的,靠感情維系”。但在組織逐漸職業化的過程中,問題畢現。工資低留不住人,大學生對社會組織認識過淺。公益組織不同于一般企業之處在于——不是個人而是集體的決策。“這就需要理事會來做重大決定”。
而雷建最近正面臨著外部環境挑戰。
由于長期依賴政府購買服務,今年5月,雷建及其團隊所在場地被收回了。
“政府購買公共服務和社會組織永遠是個博弈的關系”。政府給錢,希望是最少的錢獲得最大的服務,社會組織拿了錢,希望提供最少的人力支出和費用,獲得最大的收益。“政府會有一些臨時性的要求,并不是完全按照協議給社會組織做”。雷建說。
現在,讓雷建犯愁的是如何獲得穩定的資金。原來的運營空間在一個綜合市場的三樓,接受記者采訪時可能是雷建最后一次回到這里,離開時,他扭頭回望,三樓的空間被樹蔭遮住已經看不見。“我剛來那會,樹還只有兩層樓那么高”。
改革親歷
江維 成都市民政局民間組織管理處處長
這十年公益組織發展很快,是黃金十年。
成都社會組織發展比較快是因為有比較好的社會土壤。2003年就開始城鄉統籌改革,主要是在農村,土地確權、產權制度改革等,這樣基層社會治理就得跟上。2007年開展村級治理改革時,以村民議事會制度為突破口,村級民主協商,議事決策。不管是2008年遇到地震還是其他事情,都是本村本土的人在大的政策框架下通過協商民主決策,還權于民。
2012年國家民政部門開始投入資金做公益創投,大的方向是政府倡導的社區治理、公共服務、弱勢群體的創業就業、困難群體的救助等,主要在那些本來是政府力所不逮,又希望老百姓能夠得到比較好的服務領域,便倡導、支持社會組織去做的。
在成都,目前還是直接服務類的社會組織比較多。對老人的、兒童的、青少年的、殘疾人的、應急救援的、精準扶貧的,等等。
成都最大特色是支持社會組織做社區營造。目前大城市里面這是成都獨有的。這幾年,每年光是民政局支持社區、社工、社會組織上的投入就是5000多萬。2008年以前幾乎沒有資金給到社會組織支持。
2008年起成都市涌現了不少志愿者組織。2009年起成都民政部門開始配套村級公共服務社會管理專項資金,首創了村級公共財政制度,村民可以自己決定哪些公共需求用什么樣的方式滿足。2011年起,成都的城市社區也開始配套公共服務和社會管理專項資金。這部分直接賦能社區的資金投入目前達到每年15個億。這是成都的社會組織做事最大的一塊資源。
他們都說我們給的項目資金比較摳,其實是想最大程度激發公益組織整合資源的能力。
社會組織本來就是按自己初心和宗旨做事,自己能夠開拓更多的資源渠道才能更具有獨立性。政府能給當然很好,政府不能給也要通過把事情做得非常專業來得到承認。任何東西都有兩面性,政府給公益組織錢,公益組織就要按照政府的要求來做事情,獨立性、獨創性、靈活性就會受到很大制約,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政府在施肥的同時趕快成長,同時又能得到社會上的資源,不管是捐贈來的,還是通過提供服務者付費得來的,都代表社會的認同。
十年,社會組織由小到大,成都規模最大的社會組織有400多人。規模大了就伴隨著治理結構專業化、能力增長。
在社會領域,最大的問題就是——是否具備社會化的思維方式。尤其對于政府部門來說,很多部門在和社會組織合作中通過布置任務、一層一層壓下去的方式讓他們去完成,合作意識薄弱,更多偏行政化思維。那么社會組織的主動性、積極性、創造性將不會得到發展。
社會組織的影響力目前還是非常弱小,所以我個人認為十年還不足以形成階段性的突破。
改革辭典
社會組織的登記注冊制
從2008年開始,全國開始有城市逐步放開行業協會的商會類、科技類、公益慈善類和城鄉社區服務類四類社會組織的注冊登記。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可以依法直接向民政部門申請登記,不再經由業務主管單位審查和管理。這一舉措取消了社會組織的雙重登記要求,社會組織在民政部門的注冊登記數量迅速增多。
新京報記者 吳靖 實習生 齊鑫 李想侯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民間公益組織 災害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