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昌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沈魯

時代和觀眾都在發生變化，年輕一代的創作者也在積極尋找新的表達方式。普通小編劇穿越到自己的劇本世界，化身三公主，在實踐中改變著自己的劇情，也改變著劇中所有人物的命運，網劇《傳聞中的陳芊芊》上演了一幕幕大女主版本的“英雄救美”“我的野蠻女友”“媳婦的美好時光”，以及“步步驚心”“愛情三十六計”，讓觀眾直呼過癮，也看到了“后浪”們的別開生面。

在穿越的童話里，故事簡單卻充滿小確幸的美學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充滿自由氣息與精致格調的文藝溫度。這表明，年輕一代正在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無論是小確幸意義上的安于現狀、知足常樂，還是低欲望層面上的歲月靜好，都是生活中小小的幸運與快樂，是流淌在生活每個瞬間且稍縱即逝的美好，是內心的寬容與滿足，是對人生的感恩和珍惜。這種甜而不膩的文藝氣質，與個性化的表達方式，在《傳聞中的陳芊芊》中已經表露出來。

當然，作為一部網劇，該劇也存在文化工業流水線的一般制造規律：堂皇豪門——家庭成員的內斗——好人蒙難、奸人當道——懲惡揚善或同歸于盡，期間再穿插若干撩人的男女情感糾葛等。這種模式，映射了在當下的消費社會中，一般市民對愛恨情仇的心理認知與情感價值判斷。網劇以強烈的代入感，讓每位被普遍化劇情所吸引的觀眾意識到：如果我是劇中的某某，我將何去何從？從文化工業角度看，該劇最大的變化也許是新人換舊人，是更為時尚與靚麗的包裝。

劇中最出彩的是陳芊芊與韓爍的感情戲，兩個角色的情感沖撞讓“傳聞中的故事”避免了乏味的處境。這兩個角色的愛與不愛，猜忌與反叛，直至最后的煙消與云散，夢醒與歸來，讓編導們費盡心思，甚至編排得過度戲劇化。這種巧妙編排，常常會收到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觀眾從認定其簡單淺薄甚至虛假，到逐漸投入角色的生活，直至難以抽身，持續關注，唏噓短嘆。這制造了文藝娛樂所需的快感。

另外，陳芊芊與韓爍的感情戲直接映射著全劇的重要主題：權力面前，人性的善惡在一瞬間。欲望與真情之間的對峙，幾乎是通俗劇里所有豪門恩怨、人際斗爭的不二主題。從中，我們看到富貴逼人的背后，是無可名狀的人性沉淪，還有愛與被愛的苦與痛。陳芊芊與韓爍的情感角力，正是男人與女人在對待得與失的人生命題時，一剎那間顯現的難以放棄，卻終究難以得到的矛盾心理，傳神且到位。

該劇也有精致細膩的一面。甜寵劇，往往更容易讓人快速興奮或惆悵起來。雖然是一段夢中的花樣年華，卻有太多情感的斑駁暗影；雖然是不曾墮落的天使，卻總有背靠背無法面對面的焦灼；雖然在繁復敏感的情感與權斗里穿行著我的愛人，卻壓抑不住偶然泛起又揮之不去的失落與無奈。在“傳聞中的故事”中有無數的輾轉反側，無數的癡癡等待，無數的聚散離合，無數的欲言又止，無數的面面相覷，無數的傾訴傾聽。這或許是愛，或許是妒，或許是美，或許是萎，或許是曉風殘月，或許是曇花一現。

除此之外，該劇也是一種關于個體生活的表現與表達。以一個注定要結束的虛構故事，來講述永無完結的人與人的關系與斗爭。這是最大的笑話，最讓人癡心的喜劇或鬧劇，最讓人焦灼無解的方程式，最傷逝的流年似水。這一切在陳芊芊凌厲自由的精神飛翔中，等待著觀眾去尋找。通觀全劇，“傳聞中的故事”更像是它的創造者與講述者，自我與時間的反復糾纏與對話；陳芊芊的動作行為都是試圖最大限度地完成對自我與時間的補救，在無數次補救的過程中，人生便有了被延續、被豐富的可能。這是一種豁達與細膩兼備，小聰明與智慧共舞的創作立場。

作為一部甜而不膩的古裝甜寵劇，《傳聞中的陳芊芊》實現了“對觀眾撒糖”的創作突圍，故事也讓人心有戚戚焉。誰不想遇到自己生命中的那個韓爍，那個充滿一己悲歡的韓爍，那個讓人心心念念的韓爍，也許是夢一場，也許是自我的一次解嘲。人生若只如初見，韓爍正是每個觀眾心中理想的自己。（沈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