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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麗宏:談巴金和他的《隨想錄》
實事求是的風度
我寫過一首詩,叫《滄桑之城》,其中有一章我就寫上海這座城市的文化的風土,文化的風土是由那些風土文化人支撐起來的。我寫了三個人,一個是魯迅,一個是梅蘭芳,另外一個就是巴金。巴金是一個有風度的人。但是我們讀了《隨想錄》后,才知道,巴金的靈魂曾受過多大的折磨。關于《隨想錄》的價值,我想我們怎樣評價也是不會過分的。巴金一生作書無數,很多人認為他的最高成就一定是小說,我并不茍同,我反而覺得巴金的文字對我們這個民族、我們這個國家貢獻最大的,也許是這部《隨想錄》。我們經常說巴金是這個時代的良心,我們說這句話就是因為這部書,這是一部實事求是的書,是說真話的書。
“文革”結束以后,巴金一直在倡導說真話,在《隨想錄》這部書里面有6篇文章專門在講說真話。這6篇文章分在不同的集子中,分別是《說真話》、《再論說真話》、《寫真話》、《三論講真話》、《說真話之四》、《未來———說真話之五》等。“說真話”這三個字很簡單,這是一個做人的最起碼的要求,但是為什么巴金卻反反復復地在講,而且他覺得說真話是多么困難?因為在當時的中國,一個知識分子或者一個作家要說真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巴金說:“人只有講真話才能夠認真地活下去,現在我的座右銘是盡可能地多說真話,盡可能少做違心事。”他還說,“我想講真話,也想聽別人講真話,可是拿起筆或者張開口才知道說真話是多么不容易,我邊寫邊想邊思索,越寫下去越認真也越感到痛苦。”
說真話不是個容易的事,有時候是需要點勇氣的。“文革”中,很多人說了假話,我覺得有以下幾種假話:有一種假話是精心編織的,他確實是在說假話,他也知道說假話是不對的,但是他只有編織假話、只有說假話才能去求得他想求得的目標,才能取悅某些人。還有一種假話,一些人非常真誠地在說假話,說出來的不是實情,講出來的不是靈魂深處的話,也許他晚上睡覺跟妻子說的是另外一番話,他沒有認為自己說假話。我在很年輕的時候也說過這樣的假話。還有一種假話是被迫的。巴金從來沒有精心地編織過假話,他一生中也沒有說過這樣的假話。第二類假話巴金說他說過的,他說他是言不由衷的,但是他覺得不得不這樣說。你們聽聽巴金是怎么講的:“那些時候那些年,我就是在謊言中過日子,我回頭看背后的路,還能夠分辨這些年我是怎樣走過來的,我的腳下是那么多的謊言,用鮮花裝飾的謊言。”今天我無法具體講,建議大家回去仔細讀一讀《隨想錄》,每一篇文章都值得我們仔細地去讀。
《隨想錄》這部書從首版到現在已經30多年了,在這30多年里面,人文社不斷地在重版這部書。當年巴金送我的簽名本還只是薄薄的5本書,而現在,則變得非常厚重。一方面是這本書裝幀很精致,另外還在出版他的文字的同時增加了很多圖片,包括巴金的手稿。有些圖片是非常珍貴的,有一張圖片是巴金的妻子蕭珊去世以后,巴金站在她的遺體旁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想這是人類歷史上最悲傷的表情之一,這張照片在新版的書中大家都可以看到。我想這部書是可以一直印下去的,讓我們的讀者能夠世世代代讀到這本書,讓我們的民族記住這本書。
編輯:羅韋
關鍵詞:巴金 隨想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