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要聞>沸點 沸點
死刑犯執行前給他一封信:如果有來生一定不會去犯罪
因為立功,王琪從死刑改判為死緩。
按照法律規定,死刑犯需要戴著鐵質腳鐐,宣布改判那天,李紅帶著另一個民警,把王琪的腳鐐卸掉了。
李紅覺得自己像老師,“管的是特殊的學生,表現好我們要表揚,表現差也要嚴格懲罰。”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會去犯罪”
判決后,死刑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但要到哪一天被執行死刑,就連看守所民警也得當天才知道。
死刑犯執行當天,楊旭東早上到了看守所,一旦收到通知,等法警到來后,一起去監區“提人”。押解警車有面包車大小,看起來莊重、嚴肅,送死刑犯走完最后一程。
重刑犯比其他在押人員更敏感,民警忽然對他態度變好了、變差了,哪天多看了他一眼,都很緊張。曾經有個生了病的重刑犯,為了他的身體好,民警經看守所所長審批同意給他加一個雞蛋,結果他看著雞蛋不愿意吃,哭著問,“是準備送我上路了嗎?”
有個死刑犯一審被判處死刑后,心里感到絕望,時常頂撞民警、違反規定,一次,大叫著問民警,“我已經這樣了,還要怎么樣?”楊旭東找到了他的家人,勸說家人給他寫信,還在他生日的時候買了個小蛋糕。直到一年后執行,這個死刑犯再也沒有違反監室規定。他給楊旭東留了一封信:“謝謝楊管教,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會去犯罪。”
在看守所里,民警扮演著家長的角色。艾滋病監區的在押人員給楊旭東起外號叫“楊媽媽”,另一位姓錢的民警是“錢嬤嬤”,曾經,有個年輕的重刑犯持續不聽管教,楊旭東輾轉找到了他的母親,進入看守所以后,母親不愿意再見他。
楊旭東把其母說動了,兩個人見了一面,從此那個小伙子愿意聽話了。
楊旭東和同事們管理的在押人員里,有部分是年輕人。談話的時候,張軍發現,他們大都埋怨自己的父母。楊旭東記得一個因為搶劫入獄的年輕人張歡(化名),在看守所的三年時間里,疼愛他的姥姥、姥爺相繼去世,楊旭東給他的媽媽打電話,希望能來看看他,讓他對生命重燃希望。
希望是看守所最珍貴的東西,民警們鼓勵家人多來看望在押人員,李紅發現,有在押人員收到了家里送來的衣服會開心,連續幾天都表現得積極主動。
張歡被帶離監室的時候是個冬天,楊旭東聽到消息跑過去,看到了押解警車前的張歡,張歡眼眶紅了,離著楊旭東幾米遠,喊著請求他,“如果我以后能有個墳,希望楊隊有空來看看我。”
那是楊旭東和張歡的最后一面。
人生終點,法律裁定
“整個法律有訴訟過程,我們要保證在看守所羈押期間不出問題。”楊旭東說,五年前,他遇到過一位因販毒被判處死刑的犯人洪方(化名),洪方被押解到看守所時,前來對接的民警提醒楊旭東:“這人身體不好,之前住院時企圖挾持護士,你們當心點。”
洪方是艾滋病人,楊旭東第一次去到艾滋病監區,身上穿防護服、手上戴一次性手套,監室里的在押人員不愿意理他,低著頭沒人說話。兩個多月時間里,艾滋病監區成了最難管理的。為了拉近和艾滋病在押人員的關系,民警們開了個會,決定要從心里放下對艾滋病的恐懼,要“零距離”管理,親手給他們剪指甲、理發,每天進監室里面對面談話。
此后,他們脫了防護服,只戴著手套進監區。
用了一年時間,楊旭東干脆把手套脫了,現在,進艾滋病監區和進別的監區沒什么兩樣。
2018年,因為艾滋病并發癥,洪方被查出肝功能異常,住了好幾次院。
每一次洪方就醫回來,楊旭東都會去看看他——臉色越來越黑,瘦了,臉上能看出來骨骼的形狀,連吃飯也變少了。但是,“為了維護法律的正義,只要他的死刑復核程序還沒下來,他就是個病人,必須全力給他治病。”生病以后,民警圍著他跑。一個司機,一個保安,加上至少三個民警輪班看護,從早到晚。
最后,洪方在HIV病毒終結他的生命之前,被依法執行死刑,他的人生終點是法律裁定的。
楊旭東記得一位在看守所待了六年的毒販陳凱(化名),他的案件證據確鑿,他卻堅持不肯認罪,一審判決死刑后,陳凱不愿意接受,一直堅持上訴,直到案件由高級法院發回重審。
陳凱在押的時間里,楊旭東和他談話上百次,“比我跟我兒子聊得都多”。陳凱在監室里表現得規規矩矩,楊旭東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晚查房的時候能看見他。突然,重審結果下來了,依舊是死刑。
執行死刑當天,楊旭東接到通知,去監室看了陳凱最后一眼。他剛吃過早飯,像往常一樣,盤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楊旭東走到門口,透過鐵門,陳凱抬頭看了看他,又低下了頭。
腳鐐碰在地上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了。
新京報記者 衛瀟雨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死刑犯執行 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