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瑛成名于北京晚報1980年主辦的“新星音樂會”，是改革開放之初第一批“火”起來的歌唱演員之一。如今，在東方歌舞團成立55周年之際，朱明瑛再度被請上《東方之愛》的舞臺，她重新在臉上、身上涂滿非洲油彩，依舊載歌載舞，一出場，熟悉的旋律令觀眾席響起熱烈的掌聲……記者近日對這位歌舞藝術(shù)家進行了專訪，聽她暢談了昔日的甘苦、曾經(jīng)的輝煌和時至今日心中仍舊炙熱的夢想。

朱明瑛

志向

就要做與東方藝術(shù)有關(guān)的事

聽朱明瑛聊往事，有時候會不知不覺地陷進去，歌唱家的音調(diào)總是帶著清晰的抑揚頓挫——她與音樂結(jié)緣仿佛是從兒時一次不經(jīng)意的經(jīng)歷開始：“我似乎從小就酷愛東方藝術(shù)，記得小時候一次上學路上，無意間聽到街上飄來誰家話匣子放著的歌曲，那個旋律讓我驚呆在場。當時下著大雨，我在雨中站著把電影錄音剪輯中的音樂一首一首從頭聽到尾，兩個多小時在大雨中就這樣站著、聽著……然后回家磨我媽媽帶我去看電影。媽媽說，那可能是印度的電影歌曲……”朱明瑛于是要求母親帶她看了第一場印度電影，當時她被影片中悠揚的配樂震撼了，她對母親說出了現(xiàn)在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一句話：“我長大就要做音樂，不做的話我就去死……”

朱明瑛對歌曲超乎常人的記憶力似乎與生俱來，如果追溯到家學，朱明瑛的生父是晚清重臣張之洞的后裔，母親擅長歌唱，九一八抗戰(zhàn)時從沈陽來到北京參加過十七姐妹抗戰(zhàn)演劇隊，后來擔任文化教員。從兒時起，朱明瑛就對音樂特別敏感，也愿意在親友面前載歌載舞地表演，而且人越多，她的表演情緒越高漲。

母親是朱明瑛的啟蒙老師，也是她走上藝術(shù)之路的領(lǐng)路人。“我看的第一場專業(yè)演出是新鳳霞表演的《劉巧兒》，那天剛好路過天橋劇場，看到他們在演出，回家后我就挎著個籃子整天學唱‘巧兒我自幼許配趙家……’到了四五年級的時候，我媽媽帶著我去考中央歌舞團，我抱著人家歌舞團的柱子不肯走，就是覺得這輩子都想留在那里，后來聽見歌舞團的老師說——這孩子應(yīng)該去考舞蹈學校系統(tǒng)學習，這句話于是在我心里生了根！”

報考舞蹈學校東方班的那個夏天，朱明瑛的印象特別深，不僅因為她成為幾萬名應(yīng)試者里中選的七個女生之一，還因為母親那時剛剛做完惡性腫瘤手術(shù)，拖著一尺多長沒有愈合的傷口陪著她四處奔走。

入學以后，讓朱明瑛最為驚喜的是“每個教室?guī)缀醵加袖撉侔。　皩σ魳诽幱诳駸釥顟B(tài)的她常在休息甚至停電的時候黑著燈坐在教室里彈鋼琴，于是她成為了鋼琴課代表和音樂課代表，隨后又成為了學校里經(jīng)常幫忙的鋼琴伴奏。

輝煌

亞非拉外交的“文化使者”

在東方歌舞團一直表演專業(yè)亞非拉舞蹈的朱明瑛開始與歌唱并無交集，一次與電影原聲的偶遇，再次改變了她的事業(yè)道路：“30多年前，一次我去清華大學看我叔叔，路過一個影院正在放一部巴基斯坦電影，歌聲美極了……”于是朱明瑛中途走進影院，一口氣把那部電影看了全天場，她一邊心里跟唱一邊摸黑用小紙條寫下簡譜曲，歌詞部分用英文代替。后來她在大風天里在大學門口等了一天才找到一名學烏爾都語的留學生，幫著矯正自己的發(fā)音。

這段佳話后來傳到了巴基斯坦駐華大使館，使館人員傳話過來：我們的很多音樂都可以給你參考。興奮的朱明瑛抱著磚頭錄音機翻錄了所有磁帶，興趣就這樣打開了她理想的大門：“對亞非拉的音樂素材，我簡直如獲至寶，像金子一樣，積攢了200多首亞非拉的歌曲。”彼時，一個夢開始在朱明瑛腦海縈繞：“如果一個中國演員可以做到唱什么像什么，閉上眼睛，觀眾就覺得是外國人在唱歌，這樣就達到了周恩來總理給我們提出的‘學好學像’的境界了，尊重別國的人民和他們的文化，可以加深中國與亞非拉各國人民的感情。”

這個夢想很快就實現(xiàn)了，并且一發(fā)不可收——1980年，朱明瑛第一次登臺唱扎伊爾歌手阿貝蒂的歌，“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我緊張得裙子都在抖，但一首歌還沒唱完，臺下已經(jīng)鼓掌無數(shù)次。不久后，巴基斯坦領(lǐng)導人訪華，任務(wù)再次落在東方團的身上——3天內(nèi)排演出巴基斯坦節(jié)目，準備招待會的演出。沒人接下這個任務(wù)，朱明瑛自告奮勇。演出當天，正在臺上演唱的朱明瑛發(fā)現(xiàn)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巴基斯坦領(lǐng)導人站起來了，徑直走上舞臺。她腦子立刻就亂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唱下去的。音樂停了，朱明瑛忙道歉自己歌詞唱錯了，而巴基斯坦領(lǐng)導人握著朱明瑛手說： “沒錯，就應(yīng)該這么唱！唱得太好了，你跟誰學的，你去過我們國家留學嗎？我一定要請你去我們國家……”

在埃及，朱明瑛演唱完埃及故事，激動的觀眾將錢、金鏈子、手表紛紛扔到舞臺上。在北非訪問演出途中接到外交部臨時加演阿爾及利亞的行程后，朱明瑛在飛行途中向阿爾及利亞籍乘客借磁帶聽，從零開始一句一句學習該國歌曲。一天后她在阿爾及利亞市長招待會上演唱當?shù)馗枨虚L盛情邀請，把朱明瑛留下來，教育本國的青年人熱愛本土文化。

前外長李肇星退休時，曾經(jīng)將自己的書贈給朱明瑛，扉頁上的題字是“明瑛同志，感謝你幾十年來對中國外交作出的貢獻。”這讓朱明瑛十分感慨：“尊重是相互的，我的工作能讓亞非拉國家感受到中國對他們的尊重和友好，大大超過了我兒時對藝術(shù)的酷愛，超過了我用藝術(shù)職業(yè)養(yǎng)家的狹隘意義，當我無數(shù)次感受到自己工作的強烈反響，我才意識到這些工作背后偉大的意義，它體現(xiàn)的其實是我們中國文化外交的軟實力！”